瓶(坤)邪|天长梦短(3)

虽然睡床板浑身酸痛，第二天还是晌午才醒，闷油瓶不知去了哪里，我打算出去看看。不得不感叹西南空气好，从吊脚楼的廊檐向外望去，树林的绿色一直延展到视线尽头，阳光从树叶的间隙筛落下来，蓝天被分割成了各种形状。添一些像样的家什，倒是可以在这养老了。
不久闷油瓶就回来了，揣着一个油纸包。光线通彻下我才得以好好看他现在的样子，即使失去记忆，依然是那个平静、淡然的眼神。蓬乱的长发里还夹杂着两片树叶，脸颊蹭上一点灰，清瘦了许多，裸露的上身交错着新的疤痕，隐隐能看到伤口处长出的粉色新肉。忍不住一阵牙根酸涩，有种自家孩子被人欺负了去的感觉。
在外面的楼梯上坐下来，闷油瓶打开油纸包，是几个包子和米饼。他递给我：“吃。”我也没跟他客气，拿起包子就啃起来。边吃我边问他一些问题，从他磕磕巴巴的只言片语里，大概是理清楚了。闷油瓶现在给陈皮阿四做伙计，需要下斗的时候都会带上他，而平常日子他的活动范围就在这吊脚楼和山里。偶尔下山买一些吃食，或从山里找野果充饥。
当我问起为什么会信任我的时候，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感觉。” 真的是惜字如金、从一而终闷油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很受用。

这时传来一阵吵嚷声，“阿坤，阿坤...在不在啊？四爷说了这趟要去境线边的新斗，明天就出发。听见了没有？”说话间来人已到了吊脚楼下，闷油瓶瞬间紧绷起来，戒备地将我挡在身后。
是三四个头戴包布、身着对襟短褂的年轻人，“哟，原来有客人在啊。我说阿坤，这是谁啊，眼生得很啊？”
为首的一个搔着下巴踏上台阶，“我说，这小白脸是什么人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坏了四爷的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就要伸手抓向我的前襟，闷油瓶飞起一脚隔开，继而一个膝踢将他踢出两米开外，撞上墙板顿时激起了一阵粉尘。木楼一晃。就在我楞神担心这吊脚楼的安危时，闷油瓶已经放倒了剩下的几人，扯过我的胳膊往外走。
向树林深处走出几里，我就开始吃不消了，雨后的山路特别湿软，被横生的树杈绊了一下，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扑向泥坑。幸亏闷油瓶及时拎住我的后衣领，才幸免于滚泥。不过脚是结结实实崴了一下，落地时忍不住倒抽口气 “嘶...”
闷油瓶蹲下来仔细检查我的脚踝，之后背转过身，“我.. 背你... 走。” 兴许是平常无条件服从他的话习惯了，几乎是他话音一落我就攀上去了。背着我往山下走，他脚步反而比刚刚更快了。好吧，拖油瓶是我。此刻贴着他的脊背更感觉他瘦的厉害，突出的一对蝴蝶骨，像随时要展翅飞走，于是下意识更搂紧了他的脖子。想到他藐然一身，不禁沮丧又心酸。只希望他在这个世界能好好生活，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认真活到...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