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3)
儿子摔上门,发出拍桌子般的声音。他戴上老花眼镜,在手机一堆图标里找到了绿色的那个。他的老伙计丁凡好像发了一条语音给他,他把耳朵贴到手机上,勉强听见:
“……好吃哇……你的手艺哦……年轻时一样……”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几十年,他都手艺趟过几代人,还是没有任何人诟病,现今,街坊里的人都唤他声“葫芦爷”。
天色已晚,楼里一格一格的灯透过黑暗。他瞧着窗外,手中活计不停,突然一下子,竹签戳到了他的手指,他含住渗出血丝的手指,暗想着自己终是老了,连这干了半辈子的活计都能整出岔子,不由得苦笑了下。
曾经丁凡和他侃大山时候说道“老沈哦,你这手艺不传人可惜的很哟,哎,可惜不是孙子……”沈光耀摇摇头笑道“孙女怎么传不得了呢?只怕头珠她不乐意学了。”他总说孙女对他而言,就像糖葫芦上第一颗山楂,最抓食客的胃口,是他的“头珠”。
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用保鲜膜裹上山楂串放进冰箱,收拾了竹签和山楂核,还有昨夜儿媳哭闹时打碎的盘子。他走回房间,放起那几首老歌,慢慢地倚到了床上。
他很快便沉沉睡去,烟味儿、消毒水味儿、儿媳的香水味儿熏得他昏昏的。他在脑中重复着独创的配方,以免等到孙女出医院时忘记了:两颗山楂,浇糖,一颗凤梨,撒糖……
(二)
“爷爷,我想吃糖葫芦!”
沈光耀猛地惊醒,拍了拍脑袋。他梦见孙女在医院哭着闹着,还有好多盒子人拿着签围在她身边……
火急火燎地,他起身取出所有材料为孙女做了一串,插在了泡沫箱子的顶端,顺手在边上插上了些红艳艳的糖葫芦,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海棠。他胡乱按了下手机的按键,没有反应,大概是昨晚上放歌听没电了,于是就把手机丢在了家里,推上自己的自行车出门去了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