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三十二）| 长篇科幻连载(7)

“那你呢？”我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外面那个狄俄提玛，和现在这个狄俄提玛，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狄俄提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要你留在这儿想这么久？”我问，既困惑又好奇，长久以来的焦虑和思念因着这一刻的会面而止停了，心也感到安宁。
她说：“我在想，朔望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我摇摇头，说自己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祂的拜访突如其来，总有一个理由。”狄俄提玛向我解释道，“我们从祂那里得到了知识，得幸于那些资料，技术水平也飞速发展，文明进入空前强大的黄金时代。我们的内部战争，虽然仍在进行，局部的摩擦和冲突不断，但整体的趋势是好的，和平也不再是希望，而是现实。我们得到了这么多，但祂究竟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

我说：“我曾得到一本书，那是梦对现实的指导。那书是《生命之书》。书上说，生命的花园受损了，朔望在人类的帮助下修复了受损的那一部分。”
“我知道，那书正是我想法设法送出去的。”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可是，问题随之而来，受损的那一部分是什么？”
我又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狄俄提玛却笑了起来，慢吞吞地说：“我知道。朔望受损的那部分，不仅是这艘名为生命花园的飞船，还有祂的自我，也就是，祂的全部。一个高级的生命形式存在是一种彼此联结的集群意识，这个高级生命形式承载了一个高等文明的所有。一既是无，也是所有。高等文明的奇观是格式塔，部分组成整体，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如果有这样一群纯能态生命，它们超越了物质的追求，实现了精神的永恒，那么这对文明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更重要的是集群。如果这群纯能态生命是彼此联结的呢？那这对文明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它们触及虚空，化为虚空，它们既是一，也是所有，它们的社会结构就像蜂巢，不，远胜于蜂巢，因为它们天人合一，是知觉的最终结果。如果这种生命没有物质，如果这种生命彼此联结，那么整个文明就是一个存在，一个存在本身就是文明，不依赖于城市建筑，无关乎历史文化，这个存在的所思所想就是这个文明的一切，因为文明之中再也没有个体的自我，只有集群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