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三十二）| 长篇科幻连载(6)

自从来到这里，我的内心澄明，感觉一片平静，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好像漂泊的船回到了神圣的港湾，就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有好长一会儿都说不出话。于是她先开了口。
她说：“你来了。”
我说：“我来了。”
她说：“我与祂做了一笔交易。”
我说：“已经猜到了。”
她说：“我怀孕时仍是处女。”
我说：“湿婆告诉我了。医生检查出来了，但他让医生掩盖了一切。”
她说：“湿婆想要什么？”
我说：“他想找回失去的东西。”
她的目光迷蒙，嘴角衔着一缕茫然的微笑。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在花园里的九根柱子上，九尊白色的大理石人像仿佛是从柱体里生长出来似的，被束缚着在柱子顶端，四肢末端化作石膏，手和脚只有轮廓没有形状。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朝着其中一尊石像扬去。

我认出那是湿婆的雕像。泥土和碎石子落在那雕像的脸上。一声闷哼。一阵梦呓般的呢喃。白色的粉末从雕像的脸庞上簌簌落下，露出了存在最真实的光彩。血的颜色。肉的芬芳。尘土消了梦的掩盖，古铜色的肌体在虚假的日光下闪闪发亮。湿婆痛苦地哼了一声，没有醒来，但他是真实的。
他是真实的。有两个湿婆。
这让我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这当然可能。”狄俄提玛说，“他失去的不是生命的创造力，而是他这个人本身，也就是他的真实自我。”
“外面那个湿婆……不可能。怎么会？”我迟疑了，反复强调，不敢确信。
“一个克隆人。”狄俄提玛向我解释道，“不仅是他，第一批探索者，回去的那九位，都不再是他们自己了。朔望什么都没夺走，只是把他们留下，送回去九个虚假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