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三十二）| 长篇科幻连载(2)

但即使是现在，柏拉图也感到呼吸困难。星辰从他怀里脱手而出，飘至角落。来自后方的撞击，犹如铁匠的锻锤，每一下都震荡后脑勺。他能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柔焦的视线内隐隐可见玻璃面罩上的裂纹正在迅速扩大。永无岛突然恢复了旋转，重新回归的重力把所有人都拉到墙上。两人滚作一团。他向后肘击，趁机爬了起来，脑袋晕乎乎的，尚未完全清醒便看见瓦尔基里又朝着他发起冲锋，血红的眼睛像愤怒的困兽一样疯狂。他后退。她前冲。他又后退了几步。她继续向前猛冲。他踉踉跄跄，后背撞到墙上。她扑了上来，飞跃至半空，然后是一声枪响，突然倒下，身体由着惯性倒到他的身上。
柏拉图推开最后一名瓦尔基里的尸体，看见本该被放逐的恩培多克勒站在舱段另一头，如水牛般大声喘息。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左手握着那把黑色的自动手枪，右手的机械臂不翼而飞，袖套打了个死结。他走了过来，走到柏拉图身边，贴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各自喘着粗气，肺部如风箱般发出沉重的声响。他们挨着彼此，地上是死去的敌人和满着鲜血的铁板。瓦尔基里的尸体就在他们的脚边，面朝下倒在地上，甚至都没颤抖一下。

“这时候要是有烟就好了。”男人突然说道。
柏拉图瞥了他一眼，疲惫也好奇。“你是怎么回来的？”
“那只机械手臂。”恩培多克勒晃了晃空荡荡的袖摆。
柏拉图明白了，是牛顿第三运动定律。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长眠不醒的艾萨克·牛顿勋爵救了他，尽管祖师爷如今只是一抔黄土，或是一堆尘埃。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期间把星辰搬回船上的医疗舱。柏拉图从飞船的工具箱里找来透明的胶带，小心翼翼粘在玻璃面罩的裂纹上。伊壁鸠鲁唤醒了湿婆。后来，他们找到他时，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跪在遍地的冷冻舱中间冥想。
柏拉图走了过去，靴子溅起一阵积水。他向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伸出手。“我们该赶紧离开这里。”
湿婆点头握住他的手，站起身，目光越过众人，仿佛穿透了重重钢板，投向远方。那是黑色金字塔的方向。如果有人的视角能像伊壁鸠鲁一样高高在上，做一次简单而快速的俯瞰，便会发现男人的目光和遥远的黑色构造体连成一线。然后他说：“我们不急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