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3)

老柴的病——既依靠他自身强悍的免疫力，当然也有赖于别人的帮助——好了。
然而镇上的光景越发惨淡，老柴忧心如焚。好在已有了确切的法子，不至于抓瞎。更可贵的是这办法也简单易行，仅仅只是费些梧桐的叶子罢了。老柴家里还堆着不少没能用完——都是别家赠的——便散到几家病情严重的给他们去用。紧接着又差人跑很远的路，赶去别地的什么“梧桐之乡”，大批地采买梧桐叶，花了两旬，回来又分给各家——老鸦家也是送了的，然而不收，老柴也不再自讨没趣。此外又在报上登了文章，分享一点经验：比如用怎样的姿势睡觉最有利于药力的吸收；哪些吃食和梧桐叶的疗效冲突，哪些又能促进；每日几时几刻用药为最佳；怎样可以尽量避免这病在家人中传染……诸如此类，洋洋洒洒的一篇。此时报上已不再有污蔑老柴的文章了——或许是这报纸的编辑也直接或间接地受了老柴的恩罢。
这下子大家当然是好得都很快了，对柴家自然也都感激的。最有趣的是小易，曾留过洋，会几句外语，整天价叫着"Grazie Cina！”大家都听得一头雾水， 但知道是好话，于是也乐呵呵的。

至于老鸦，病是越来越重了。后来转到了省城的大医院去，也不知终于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可以治好。
我也染了病，前几天才痊愈。那日清晨意外醒得很早，只觉浑身的不畅都消失无踪了，让人有对着天长啸一声的冲动，以纾解心中多日以来的郁气。我推开院门，一抬头，猛地看见天空：
黑蒙蒙的天幕远端仿佛紧抿的嘴唇，显出极薄的一线通红，隐隐地发紫。内里大约蕴着极强的光——有无穷力量似的——在下刻就将要迸射出来。
二O二O年六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