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西东》（2）(3)

“您就是石公子吧！石公子石公子，您可怜可怜小的，赏口饭吃吧。”
那双小黑手伸过来时，大致是这样说的。
石越回头打量他，一个横竖不过六七岁的娃娃，瘦骨嶙峋，身上的东西称不上是衣服还是烂草，在秋风萧瑟中颤抖着。浑身只有眼睛还是亮的，好像有眼泪在里面。
石越此去是为找关何，商讨下一步棋走哪招。面对儿童的目光，他自钱袋里掏了几个钱，还没等递出去，就看到那娃娃身上有伤——发紫的，绵亘背脊的鞭痕。
再看那目光，稚嫩与痛苦都真切得易碎，他心中一颤，把孩子拉到一旁，蹲下来问他:“你阿爹阿娘呢？”
“爹爹去当兵，给人打死了。阿娘……阿娘被当兵的带走，不知道去哪儿了。”声音小小的，大抵是饿得没力气。
“那我给你钱，你去找阿娘好不好？”
这小孩总晓得钱的好处的，踟蹰很久，才小声嘟囔:“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果然啊。这样小的孩子，也是可怜得紧。石越于是脱下外袍给乞儿裹上，捏着他的小手，略作思虑，最终说:“我们走，给你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找个活计，成不成？”

小孩听见饭就有精神了，连忙骨碌起来跟着石越走。
“如今中原动荡，若是小国，连君主都端不稳项上人头，何况这样一个无知小儿呢？”关何让仆从把孩子安置在侧房，送些吃食和干净衣裳过去，自己与石越于书房相对而坐，烫了一壶酒。
“总不能眼睁睁让他饿死不是……送他去裁缝那里当个学徒也好，多少是门手艺。”炉上的酒渐沸，他扇扇蒸气，闻那酒香。
商人瞧他这幅模样——身子前倾，闭目细嗅，小扇在手里摇，青色公子氅不鄙陋也不庄重，像石公子本人不诙谐也不死板。他有情有义有闲时，那日又是怎样提起的刀呢？
沉默片刻，石越提了壶倒酒，斟对方跟前那杯时抬头看了商人一眼——玄色袍服，不合规矩。酒水流淌的声音渐停渐息，他低首，落座。
“依公子之言，此后见了乞丐便要好生托付，关某家财到时捉襟见肘，是轮不到助公子您继承大统了。”
半晌，公子回道:“容我思量……下一步如何，先生可已有计谋？”
关何得闻此言，端酒盏，站起身走至窗前，极目远眺。他的宅邸不大，打杂的仆从仅两个，秋日里颇有萧索孤寂之感。他这时念起背后之人，心里忽生出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