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生(4)

乌鸦么？乌鸦的哀嚎只有几句“看呀”，在舞台的强光下，宛若支持者们悦耳的呐喊。
万事俱备了，恍惚中的董先生眯了眯眼。那“安澜和平”的流水声又从记忆中翻涌出来了，当初慰藉那可怜的精神病朋友——他现在觉得自己也同她一般了——的旋律又在脑中奏响了，那繁华城市中浪迹天涯的少年又要去追寻那骏马了……
直到那清脆的节拍声，随着助理怯懦的声响再度在群鸦的鸣叫中响起。
“您要不要回头验验货……”
“我不要回头！我不看！”，董先生悲壮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忘却掉乌鸦们的叫声，“你给我说！你给我验货！人又不是我打的……我已经忏悔过了，我也不吃糖了，我一切都遵纪守法改过自新了，可凭什么还要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只想回到更大的舞台享受音乐的馈赠，我的作品也是无辜的，为什么还有人拿来借题发挥？我……”
“可是您当初为什么非要试一试那颗糖呢？这东西大家都知道不能吃……”
那要吃了人的眼光在璀璨的舞台灯光下愈发凛冽：
“人不是我打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怪我身后杀人放火的人。”

“我不过是买了一颗糖啊！”
当然，他的助理已被另一个场面吸引了，面色也近乎于肝胆俱裂了。
“还是……和，和原先……那样，”怯懦的声响愈发战栗，“两个卖糖的老板轮番用鞭子抽打着那个吊在暗处的赤裸男人，那个男的……他血肉模糊、瘦骨嶙峋连五官都看不见了……不，还有那双鹰隼般的眼，他们愤怒眼神中像刀子一般……天啊！天啊！您……他们的眼神还带着悲凉……”
“啊……不要说了……”
“天啊，那些卖糖的人哪里在鞭打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是在虐杀……”
“啊……我忏悔过了……”
“他们的头颅一直是抬着的，朝着光亮，董先生。”
……
后面的话语，董先生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清脆的节拍器勾起了他并不是那么遥远的回忆——似乎就在五个节拍之前。
水中的糖盒已经冲走了，血里的糖盒还能凑活。
他挥了挥手，迷茫地呢喃道：“去，把铁糖盒放到他滴血的地方去，就要那个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那清脆的节拍中终于混杂进了那清澈的滴落声，就在舞台上的死寂中，就在舞台外的嘈杂中，就在腐臭与血腥的空气中和黢黑的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