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生(3)
董先生猛然想起,他已经忏悔过了,他已经改过自新了。
“啊,那只是个纪念!我已经改悔了!”
他突然就释然了,那绝望的神情豁然放松了下来。但在五个节拍声后,那愤怒就又随着恐惧的消散而遽然上升到他的面庞——尽管从没有改变他殷红的面色。
“我要反抗!我要向那些罪恶的迫害者控诉!我明明已经反悔了,凭什么还要承担一辈子的忏悔……你们的人道呢,” 他哽咽了,又近乎说不出话了,“你们的当初对我的承诺呢!你们抹杀了我活下去的权利,你们扼杀了我作为人的尊严和品格!”
愤怒的目光盯着那铁糖盒,化为一声声质问:
“我不懂!我不懂!都是我辛勤创造出的作品,难道仅仅因为我的过错就能抹杀我的音乐么?”
他义愤填膺地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将满腔忿恚化为了战斗下去的怒火,支撑着他再一次颤抖地拿起吉他。
然而几个和弦拨弄下来,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耻辱近乎不能让他动作——他归咎于外界的压迫剥削了他的灵感,奴役了他的身心,摧毁了他的幸福生活。
只有那夜晚中的乌鸦还在不甘地嗥鸣:“看啊!看啊!”
他被那声响惹得烦躁,一脚踢开碍眼的糖果盒,哗地一声,落入水中。
“叮”
啊,他不禁眯着眼惬意到陶醉了,宛若仙乐耳暂明了。
“啊,好悦耳的声响,这是缪斯再一次向我招手了。”
他的灵感忽如泉涌。
这次便连五个节拍的时间都等不到了。
他愤怒起来,满脸狰狞地对助理说:“去!去找那些人,去把那些卖糖的人找来。”
这话令刚刚赶来而气喘吁吁的助手不由面色可怖起来:“您这怎么……”
但四个字便惹得董先生更为暴跳如雷:“我让你去你就去!我不是要糖果,我是要……一个新的节拍器!老的节拍器已经不够用了……你……你去就行了……你不想要工资了么!我不多开一些演唱会,谁给你开工资!”
年轻人敢怒不敢言地去了。
这次时间倒是久了一些,久到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久那冰冷的节拍终于消失了,久到所有人员都已屏气凝神地等待倒数——久到连灯光都被工作人员熟稔地转到了背后:这样方便在直播的镜头中,用强光挡住董先生的身形,只留下寂寥的声音治愈观众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