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3)
自乾隆以降,朝廷士大夫莫不以狎妓为鄙陋,以雌雄难辨的男色为尊。这王老爷说不准是否此道中人,话里的玩笑他倒是听出来了。
马四海偷瞧这一局牌,心中于牌桌上诸人的阶次高低已猜出一二,只剩下那位红花辫子的不知高低深浅。他见牌局暂收,可也不敢造次,再叩门扉,娘们似的悄声说道:“几位爷若是得空,马小四先行奉茶。”
那三人齐齐抬眼看那上首的王老爷,待见到他点头示意,刘近福立时站起身来,双门朝里一拉,正好跟马四海撞个对脸。马四海正要喊声大人,刘近福使个眼色要他噤声,双手接过托盘,附他耳边轻声道:“我们说着话,你且站这里听着,莫要插嘴。”
交待完毕,刘近福将托盘往窗台几案上一搁,看也不看,重又坐回牌桌跟前,砌起自家的长城,他边码边试探:“王老爷,您是朝之股肱,各类的消息您是了然于胸的。小的听说德胜码头械斗伤人,苦主把官司打到直隶总督衙门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王老爷鼻子里哼哼,慢条斯理地说道:“真假也不耽误你漕运衙门的差事,出了人命自有王法盯着,你费个什么神?”
刘近福案旁掏出一杆烟袋双手托给王老爷,毕恭毕敬点了火,借机问道:“朝廷的事自然不是小的该打听的,不过德胜码头的事关乎天津漕运,牵涉天津百姓的生计。我替陈大人分分忧,张张嘴也是应当。”右首的那位一摆手,嗔怪道:“近福这话说的不对,咱们是替朝廷分忧,是替王老爷先行探路,怎的是替我小小的陈某人张嘴呢?”刘近福忙不迭地告罪。
四方壁垒砌好,轮着王老爷的庄,他手里捻着骰子,眼睛眯成缝,迟疑半晌这才启唇说话,声音低沉,不怒自威:“天津漕运积弊已久,船户之间械斗争抢不过寻常。朝廷于此本是放任自流,可近日有奏报称暴民效仿白莲,自号洪阳,四处散布反清言论,勾连江湖邪派,啸聚京畿,图谋不轨,现而今这股风可刮到天津来了。”
此话一出,桌上三人默不作声,谁也不敢接茬,连门外的马四海都禁不住打个激灵,额头渗出薄汗。
“朝廷公文不日便下,若德胜之事再无公论,到时落人口实,就是咱们视而不察,做事颟顸,皆是一等一的罪责,朝廷难免要杀鸡儆猴啊。”王老爷说完望着右首的陈大人,掷出骰子,骰子旋转如流星,激得余下众人各自盘算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