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之死》（根据网图改写）(5)

近了，近了，近了，她就在我的一点钟的位置，距离我不到一米。
或许还是算了吧，不值当的，我刚从自我营造的尴尬之中脱逃出来，何必要再次置自己于真正的尴尬之中呢。
走吧，走吧，走吧。
我准备加快速度离开了，直到我看见那位女士和她男友并在一起的脚。
“嫉妒是可以用厘米来衡量的：我在房间里，一位女士在阳台上，一位朋友在这位女士的身边。如果他离她五十厘米远，我毫不嫉妒；三十厘米远，我开始不安；两厘米远，我简直疯了。”
诚如罗伯格里耶所言，我看见我的那位女士，和他的男友，他们的腿被桌子遮住，但是两只并着的脚在桌子边沿的尽头窜进我的眼帘时，我向外走了两步，用看似自然实际极容易吸引他人注意的方式，快速且成功地瞥了一眼那位女士的小腿。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她发现我了，她好像瞪着我？我甚至没有完完全全看到她的腿，只是看见像羊脂玉似的一小块，但是已然被她发现了。我自找的。我活该。我知道这个位置如果转移视线一定会被她发现，但是我还是看了。只是出于对他男友的嫉妒罢了。但我是什么人物啊，我有什么理由嫉妒呢？我自找的。我活该。我的头开始痛了。接下来她估计就会和她的男友诉苦了吧，说今天又有好几个流氓盯着她看，就这个看得最欢。她的男友是那样高大，我和他比起来就好像地上的老鼠一样，我如何能和他作对？

走？不可能。我的腿现在确乎好像有镣铐锁着一般，灌铅似的一寸都不能往前挪动。
但我知道解开这锁的钥匙，正在我的嘴里，只要说出来我就能动了，说吧，说吧。
“不！我不是要故意看你大腿的！”
现在我知道那位女士的感受了，不管她是不是被别人需要，我此时倒是真被被人需要了，周围约莫五米的距离，乃至更远的距离，那几个先前看腿的流氓，那个因人制宜的打饭师傅，还有更多的，更多的人，都在看着我，像在池塘中间扔下一块石头荡漾开的涟漪。
我忘却了一件事，本来我虽已行了偷窥的不轨，但也只是事主晓得，玩一套你知我知的把戏尚且还有些余地转圜。这一声告解出来，却坐实了我的罪，不论我是否真的犯了这罪。无计可施了，我。我求救似的看向那位女士，如法庭上被告无助看着原告，如错杀他人的凶手失神看着尸体，希望他们能为自己辩护一样滑稽可笑。
“没事啊，穿出来就是给你看的。”
这一声把我从无休止的向下坠入里牵引回来了。是她说的么？她说的没事了么？犹大可曾得到过耶稣的宽慰？原告和尸体也会开口说话？原本无形的冷汗湿衣的难受已经将我包围，只这一句就让我回到了暖阳下木屋里洁净的床榻上。我需要她，我真真切切需要她，正是那位女士，用这一句话将我拯救了，也只有她能在这个时候将我拯救。也许此刻她也需要我被她需要，这正是所谓的苦伤道，原谅伤害者，完成对伤害者的救赎，反过来亦是受害者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