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之死》（根据网图改写）(3)

所以该抬头了，我想。我不会被发现的。即便是低着头，我都能捉到我背后有自知不雅故而压低声音的议论。男人们确确实实都盯着她看呢！我好像不是在某高校的食堂里，而是在两个世纪前西进时加利福尼亚的小酒店里。我看过些不入流的西部片，那时候牛仔们看见娘们从两扇开的沙龙门外走过，就算只是露出了一对并不精美的脚踝，也会有这样的议论吧。
所以该抬头了，我想。又不止一个人在看她，我为什么不敢抬起头来？她的腿真的有那么细、那么白么？我距离她只有两张桌子的地方，在她身前九十点钟的方向。只是抬一下头吧，不那么要紧地，装作不经意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钟。但我拿不清那边的墙上到底有没有钟，食堂里的钟不一定是必须的。考场上的钟倒是必须的，手机被收上去以后，我就有理由靠着抬头的机会去瞄一眼前座的答案。我并不是不学无术，只是我如水的记忆必须要有一个开口才能源源不断流淌出来。“有利于发挥…的作用”，是什么呢？这个时候就需要去前桌那边给中断的记忆寻找一个溃口。她写的什么我满不在乎，但只有我看见完整的一个句子，我才能从我的记忆里寻找出我昨天晚上一时兴起背下的答案。所以考场上钟是必须的。但食堂里的钟很重要吗？在食堂有人会看时间吗？十一点钟吃饭，十二点钟吃饭，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地点做相同的事罢了。食堂需要人，但并不需要特定的人。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时间在这里并不存在，我只能看见一个个空间在距我远去。
所以该抬头了，我想。我在这个时刻抬头，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像她这样的女士，一天会有不下数十人用目光轻抚她。她曼妙美丽的胴体，她温婉可人的气质，既是被偷窥的男人们所需要的，但也需要男人的偷窥。正是无数的目光，才把她从一块璞玉雕琢成今天这般动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不是我想要去偷窥她，而是她在召唤着我的目光。我们正被她需要着，我也正被她需要着。
所以该抬头了，我想。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人的目光了？为什么背后暧昧的评论声渐渐悄下去了？我回过头去，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一碗汤面从我的边上带着风过去。几个呼吸之后，我听到他坐在了那位女士的身旁。
……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我不该抬头了，我想。和她的男友比较起来，我简直就是地洞里的老鼠。如果有什么词能够来形容这种差别，那这个词最好快点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因为我正打算忘记这一出让我还没发生的尴尬好让我不那么尴尬。唯一的幸运就是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我脑中构建的场景，我既没有抬头看那位女士，也没有被当场抓住。真是羡慕啊，那些肆无忌惮的用他们的眼睛抚摸过她的男人。她的腿真的有那么细、那么白么？她戴眼镜么？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她的头发是长是短？如果回到刚才打饭的光景，我一定仔仔细细地把她的一切都品尝一遍，用我的眼睛，而不是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