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群舟杯优秀作品选——《一些雨中的闲谈》(3)

“奶奶活着的时候什么样儿，你还记得吗？”
我抽空从瓜子里抬起头。
好像有一头毛茸茸的花白的头发……
“不太记得了。”摇摇头。
她又问：“那爷爷呢？”
这个我记得，他脑血栓倒下之后在床上只能转眼睛的躺了好几年。起初还有好的时候，一能下地走就想回村里的家，后来走失了，是村里人在路上看到了倒着的他。那之后就没起来过了，话也不能说，也不认得我，就这样活着一直到死。再往前，还能健壮的走路、打家具的脸我就记不清了。
但那样算活着吗？我不太清楚，于是我含糊地答了个“嗯”。
姑姑念念叨叨起来：“爷爷最疼孩子了，你小的时候他抱着你上河边坐渡船……”
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个朴实但顽固的老农，在我哭着说我偷了家里的钱的时候还递给我20块钱买零食，在我玩得荒废学业的时候气得让父亲打我，我们在暑气蒸腾，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坐船，满天下都是珍贵的宝藏。我父亲、我姑姑管他叫爸爸，我管他叫爷爷，我对他的记忆是如此残破的碎片了啊！这种唤醒式的回忆还能再正常生效多久呢？

在我的记忆里，他只剩一个穿着深蓝衣服的黑黢黢的老人的剪影，当所有人都忘记的时候，他将是谁呢？他是一个爷爷、一个父亲、一个儿子、一个木匠、一个脾气暴躁的倔老头。但我是说，当我也死后，他还是谁呢？他也会被这些词儿吞噬掉吗？
村里人也会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与亲人分别固然是痛苦的，但在死后成为一张无人再抚摸的相片就不痛苦吗？寄托在一颗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能找到的寂静寒冷的星星上，他们徒增的生命真的能得以延续吗？
请看看这个世界吧，它连自己也吞噬。当你偶然前往一处十多年没再拜访的角落时，在变化中惊叹的记忆是你那迟疑了许久才正式消逝的生命。欢迎从过去来到现在，朋友。
在这样的世界上，如果遇到一阵风，可以停下感受它；如果遇到一场雨，淋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个不为人知的瞬间，无数的生、无数的死都在交替。尽情的感受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