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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歌手约瑟芬或耗子民族》弗兰茨·卡夫卡(14)

2023-10-27 来源:百合文库
真奇怪,她怎么会打错算盘,这个聪明的女人,竟会如此失策,以致人们觉得,她压根儿没有进行算计,只不过是在听凭命运的摆布,而在我们的世界里,她的命运只会变成一种非常悲惨的命运。是她自己主动放弃歌唱,是她自己破坏了她通过征服民心而获得的权力。她很少了解民心,却获得了这种权力,这是怎么回事呢?她站起来了,不再唱了,而这个民族依旧从容不迫,看不出有什么失望,依旧盛气凌人,四平八稳,这个不动脑子的民族只知道馈赠,尽管表面上不是这么回事,从来不会接受馈赠,哪怕是约瑟芬的馈赠,这个民族在继续走它的路。
而约瑟芬的情况必然每况愈下。过不了多久,她将吹出最后一声口哨,然后便永远沉默了。她不过是我们民族永恒的历史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而这个民族终将弥补这个损失。当然,这对我们来说并非是件容易的事;集会怎么会变得鸦雀无声的呢?当然啦,有约瑟芬在场的集会不也是鸦雀无声的吗?难道她吹出的口哨声确实要比对它的回忆更响、更生动、更值得一提吗?难道她在世时吹出的口哨声仅仅是一种回忆吗?难道约瑟芬的歌唱不正是由于它具有永恒的价值而被这个民族以其聪明智慧捧上了天吗?
因此,我们往后也许根本用不着这么许多东西,而约瑟芬呢,她已摆脱了尘世的烦恼,在她看来,凡是出类拔萃的人都得经受这种尘世的烦恼,她将愉快地消失在我们民族数不清的英雄的行列里;由于我们并不推动历史,因此她不久就将像她所有的兄弟一样,升华解脱,并被遗忘。

《女歌手约瑟芬或耗子民族》弗兰茨·卡夫卡


洪天富 译
卡夫卡的作品之所以有这样持久的生命力,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它的真实性。真实性这里不仅指作者观察生活的精确,角度的独特和研究的认真,还在于作者体验和感受生活的真实。前面说过,卡夫卡不是把写作当作当作家的阶梯,而是内心表达的手段。所以他作品都不是凭写作的技巧或虚构故事的才能一挥而就,而是让生命的火焰锻造出来的。无怪乎他笔下的人物画廊经常晃动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其实那就是作者本人的投影,故姓名中常少不了一个“K.”的标记。卡夫卡本人在写完《判决》后所记的日记中也毫无保留地记下了这个秘密。我们不仅从他的前期作品如《判决》、《变形记》、《司炉》、《失踪者》(一名《美国》)、《诉讼》中察觉这个秘密,而且还可以从他的晚期作品如《城堡》、《饥饿艺术家》、《地洞》直至他的最后一篇小说《歌女约瑟芬,或耗子民族》发现同样情形。
但这里引起我们注意的并不是卡夫卡小说的自传性本身,而是它们没有流于一般传记小说或自传体小说的通病:追求事件的纵向发展和人物外部特征的近似。卡夫卡不愧是真正的艺术家,他懂得艺术想象的奥秘,抛弃了那些陈规俗套,只在某一点切入,专一于心理的真实,从心理真实来反射性格特征。至于纵向事件和外部特征根本不是他所关心的内容。尤其晚年写的上述作品,一律着以伪装:时而是一幅瘦骨嶙峋的躯壳(《饥饿艺术家》),时而是一个奇异女人的外貌(《歌女约瑟芬》),时而是动物的皮毛(《地洞》主人公)。无疑,这些怪诞的形象与卡夫卡英俊的外表毫不相干,但它们却寄寓着卡夫卡的灵魂。难怪,卡夫卡去世前一个多月,当他在病床上校完包括《歌女约瑟芬》在内的短篇集《饥饿艺术家》时,人们看到他泪流满面。如果不是看到自己的心魄在其中跳动,如何会引起他如此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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