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4)
但现在我明白了,他就是一捧雪,一捧圣洁的雪, 诗意着政坛上黑暗的灵魂。
大和五年。
依旧是我不喜欢的下雪天。
从远方漂泊的雪想在此处安放,他们携带着家乡的寒风凛冽而下,大多臣服在行山的脚下。白色的烟尘零落在微之的墓前,我用我一生的热忱和思索,为他写最后的诗文。于是我与他的一言一语,风月河山,都化成一面字文,镌刻于他暂且居住的石碑上。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河山与风月都被掩埋,只剩那年同在木牌上所题的“长久”轻盈地在萧瑟的寒风摇曳。
梦初醒,早已遗忘的临卦又浮现。
我像是受了驱使一般,近来独爱观雪。白茫茫的云烟从苍穹的顶部降下,带着白日的热情或夜月的圣洁。有的坠入大地,有的融化为雨。雪会迷路,人当然也会。我相信,迷路的人总会回家的,他会承接着天光,在某个寻常的夜晚轻轻叩门。
此时此刻,我正独自蜷缩在西湖河畔的一烟弱柳旁。他也许不在这里,这是我早该明白的。
芳菲散尽的夜晚总是令人感到无边无际的寂寥,远处的千帆却在皎皎的广寒下争渡。西湖连接着大海,夙愿相通着羁绊。在这个月色如水的夜晚,繁星忘记了灿烂,波涛忘记了激涌。但山色依然寥远,重湖依然明静。一切都等待着初雪的重生。
于是我返回了长安,临卦师的书房内呈着一张“重生”。我驻足在这里,不敢向前一步。在长安一间不起眼的二层小屋内,火光映着泪光,照湿了我的脸庞。深秋的夜晚,我听见了久违的敲门声。
新月来时,初雪也挂满了梢头。他喜欢雪,所以他和雪一起重生,诗意灵魂的色彩。黑丝到华发,浮生如梦,挑挑拣拣,幸得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