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3)
一阵降入凡尘的箫声将我唤醒,我顺着他来到了海边,空落落的天空不作预告地降雪。但它们只是懒懒地飘着,并不妨碍夜色的寂静。月的清晖慷慨地撒在远处的岸,青青的行荇愈显空明。“月色不过岸”我轻轻地吟道。“燁明远川”像是微之在耳畔的呢喃。
我猛地回头,身后却依旧只有空落落的细雪。叹息之余,雪突然猛烈了起来我被深沉的白紧紧围住。
窒息,这是最后的念头。
再一次戏剧性地从并不愉快的梦中惊醒,我看了看这没有窗户的旅店,仍存有一丝侥幸。推开门一看,梦境中的雪从来就不曾发生过。柳依然碧绿,湖依然静谧,那箫声和月夜下耳畔的呢喃和梦一样,已经模糊得不真实了。
我前去案上所指的地点,虽与其有异,但尚且能够辨认。日光沿着树冠顶部的缝隙渗入,地下是一团光与影交错纵横的奇幻空间。与这和谐的色彩不相符的是散落在地上的祈愿签,我正拾起一个,迎面便走来了一个僧人。“每有一个愿望消散,祈愿签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所以它便不在树上停留。”“新的愿望会延续旧的祈愿,带着它曾经的那份期待一起,安放于此。”话音方落,一束柔和的光将我拾得的祈愿牌缓缓拖起,飘向树梢。“但如果,祈愿人已先失去了色彩呢?”我期盼地问。“那就由你,来继承他的夙愿吧。新的愿望会延续旧的祈愿,生命也不超脱其中。”
留下的是一只笔和一笺签,他便在我的注视下消失在目光尽头。我遵从临卦师的要求,在签上写下“长久”。
回到旅店,霞光正怒放于天际。我索性躺在草地上,看着空中的惊鸿与橙日。邻房的旅客也走了出来,一脸好奇地问我听见了什么。
(三 白居易) 我从天空听见飞鸟,听见云朵和繁星。
元和四年。
云纱的幻渺,束缚住过往的晓星。在珠江与长江的邻界处,矗着一颗红树,那是一棵挂满了祈愿签的乔木。树下一只笔,一叠为数不多的早已干裂的木牌。我同微之会心一笑,便御马前去。挥霍着笔,摇曳着签,天晴晚,无人知晓那双生木牌上题的何词。
在一座小镇上的旅舍外,拴着两匹早已睡着的马,在旅舍内的烛火却依然长明。镇外是一片莲池,于是房内的人就这样走出来了。他们缱绻地躺在池堤上,嗅着在朝野中无处可觅的荷香。
元和十年。
“长安花灯近来最是茂盛,乐天可否予我同赏?”
于是又一次,头上小山似的白雪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流光流转着朝暮,但我们见时与别时相同却又不同。长安的五角花楼灯火阑珊,我们倚着红栅,看见了与初次长安不同的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