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2）更吹落，星如雨(7)

狗娃子手脚麻利，三两下就将书台上的那些个家伙事收了起来，合着一块，包成个大布包袱挂在身上，向着他师父问道：“师父咱现在去哪？”
“今儿咱挣了钱了，一天下来揣兜了两块大洋。”刘德儒咂巴了一下嘴，看向庄闲：“都是指着庄小哥挣得这钱，咱老刘今儿做东，去找个二荤铺，吃点好的。”
庄闲也不推辞，跟着收拾好东西的刘德儒师徒俩往街东头的二荤铺走去
要说这上元佳节，那可是一年到头少有的好时节，一到这时候，甭管北平城里，多高门紧闭的老派家庭，也不制止自家儿女出去游逛，尤其是到了晚上，花灯一亮，街两边的商铺挂起花灯，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整条街更是亮若白昼，间或有些本地豪商富绅喊来的江湖人士。打把势卖艺的、耍杂技变戏法的、还有那摆摊看相、说书唱戏的，整一条街热闹非凡，平日里见不到的人今儿是全都出门了。
街上乌泱泱的都是人，但这二荤铺里可就没什么人了，这为了赏花灯出门的人，那必定是吃过了晚饭，故而，虽说这条街上只有一个二荤铺，但此时里面也是个“门庭冷落鞍马稀”
但为什么没关门呢？
等的就是刘德儒这类撂地的艺人，毕竟这撂地卖艺的，吃了个滚瓜溜圆上场，要说是说书测字的还成，顶多是多吃了两口韭菜大葱，嘴里有点味，那要是拿大顶，杂耍的那些——不得一上台就哕出来了？

所以这些个艺人大多都是饿着肚子上台，顶多吃点馒头大饼垫补垫补，等真散了场，才能吃上口热乎饭，且再者说了——上元节撂地挣了钱了，不得吃顿好的？
那二荤铺门口蹲着个黑脸汉子，正在那嘬着旱烟，是后厨里的大师傅，有个诨号——赛张飞，这其实是句调笑话，皆因这位大师傅长得膀大腰圆，普通人在他面前就跟个小鸡仔似的，又不善言辞，看着和怒着一张脸似的，加上此人姓赛，在二荤铺中做大师傅，切肉炒菜那叫一个利落，便有了这么个诨名。
这赛张飞见到走过来的庄闲三人，没说话，起身往铺子里走，而后铺子里便走出来一个小跑堂的迎了上来。
三人落座，还没得跑堂的开口问要吃些什么，刘德儒就开口了：“一个炸丸子，炸的干些，一个软溜肉片，要宽汁的，再来个爆三样，一斤酒。”
这撂地摆摊的艺人，收成不稳定，有道是“刮风减半，下雨全完”，但从不亏待自己这张嘴，毕竟指着嘴吃饭呢。而刘老头作为老江湖，老早就打听出了这家铺子里的师傅擅长做什么，此刻是一气点了出来。
那跑堂的一听也乐了：“爷，您可真会吃，这几样可都是咱店里大师傅的拿手菜。”边说着，边手脚麻利的打了一斤酒放在桌子上，然后跑到后厨帮厨去了——这店子小，之前另有个在后厨打下手的帮工掏炉灰时被烫伤了胸口，干不了活。回家养伤去了，外面顶替的人还没来，今晚只能让跑堂的身兼多职去帮着切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