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2）更吹落，星如雨(3)

闹哄哄的，听书的人要走，这庄闲是视而不见，这刘德儒是置若罔闻，但边上那刘德儒的徒弟不干了，凑到师父跟前：”师傅，不是我说，这小子携了咱的场子，您怎么还让他上去说啊，这都圆小粘子了。”
刘德儒瞪了自己徒儿一眼，但也知道自己徒儿说的没错，于是侧过身来，挡住他人的目光，把庄闲方才塞到手里的东西拿给徒儿看了一眼。
这小名狗娃的小徒弟楞了。
为嘛？
那是块大银元。
刘德儒带徒儿四处走穴这么多年，别看有个庙会庆典，摆个书摊就能赚上钱，但这个钱它不长久，俩师徒是走穴，平日了也没个穴眼——稳定的表演场所，而庙会也不是时时都有，师徒俩可谓是富时能吃上两口鸡鸭，但这富，也不过是庙会上说完三天，能一气赚个几百铜子。那不是还有穷的时候吗，到了穷的时候有口粥就不错了。
若要说按江湖事的说法，是有说携了场子，得替人说一场，赚来的钱全归主家，这是扬蔓儿——出名的好法子，但刘德儒一天估摸着赚一枚银元都悬，更何况一场？按现在这世道，一枚银元可能换得十枚铜角，两三百枚铜子，就这一枚，足够俩师徒吃个几天了（注2）。
狗娃看到了这大银元，不说话了，这庄闲出手阔绰，做事也颇有风度，他也无话可说。但少年人心态作祟，狗娃心里，还是想看着这位公子哥出出丑。毕竟在他看来，这玩票的公子哥，哪有跟在师父后面五年，边听边学的自己有本事。

但这庄闲可是让狗娃失望了。
醒木一拍，话头一开，庄闲这声一出，边上想走的闲人都不走啦。说的是真好，声音醇厚是有板有眼，讲的是西游记，却又与刘德儒的不同，引经据典，说出来既带着些文人气质，又不至于让人听了如坠云端。
本来按说这庄闲，脸上带着木讷，没点表情动作，也没刘德儒那般手舞足蹈，连说带演，要按说头，这得被叫做”一张脸、身子板“但架不住他说的是真好，即便没有什么表情动作，但那个声音极具吸引力，时高时低，一字一句都直勾人腮帮子，是让人听着停不下来，配上那没甚表情的脸，反而颇有些魔力了，说的人那是口若悬河，听的人那叫天花乱坠。
周围人听着是叫好不断，就连原本想看庄闲出丑的狗娃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跟着众人在一边叫好。
但一边的刘德儒开始暗道不好了——这庄闲说的这么好，明儿让他怎么往下接？
而且刘德儒听这一段也听出来了，这庄闲绝非是江湖人。
因为刘德儒承的这一脉，说的就是这”钻天儿“——西游记的，整个评书门的人里，能说西游记，能说好西游记的人，有没有？有！但刘德儒出名扬蔓儿的就是这一部书，说西游记说得好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就庄闲说的这一版，说得好是好，但是刘德儒从没听过。而且这一听，就不是老艺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估摸着，得是这庄闲自己攥弄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