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第二十四章 云涌【一年姊妹篇：飒卷线】(5)

这样鸡汤式徒劳的自我暗示说服不了华立风。人不会仅仅因为接受了就不痛苦，他早已亲身体验。不过，华立风想，他们刚认识不久。卷卷用这些云淡风轻的话语来应付自己，也情有可原。
虽然之前本着对作品负责的目的，他一直要求花卷卷对他这个纪录片导演做到信任和尽可能的真实，但是这件事上他却不忍苛责。
华立风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起身离开，不再占用花卷卷难得的休息时间。没想到，下一刻花卷卷却开始生动起来。他的目光从水面移向华立风，狡黠一笑。
“我知道这些话能唬住小美他们，但是唬不住你。”他说着便提起鱼竿，递向华立风。“介意帮我拿一会儿吗？手酸了。”
华立风从善如流地接过，放到膝盖上，就听花卷卷继续说道。
“华导，咱们俩都清楚，这个世界是假的。”
放在过去，华立风一定会立刻反驳这句话。可是此时冷不丁听见，只感受到切肤之痛。这不正是他瓶颈的源头吗？
“人都被自己的身体和感官所摆布。各种信息通过视觉、听觉、触觉被我们接收。有的流到大脑成为意识，构成世界。有的直接刺激身体，产生情绪和感受。你作为导演，我作为歌手，都是在玩这个游戏。”

华立风本能地蹙起眉：“我并没有当游戏。”
“当然，你别误会。我是说你电影的真和我表演的假，其实殊途同归。”
花卷卷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抓起饵料，”哗“一声洒进水里。不多时，便有几串细小的水泡聚拢过来。
“因为我们都太知道如何让观众看到什么，以及看不到什么，不是吗？”
华立风原本是抱着安慰人的目的而来，而现在话题已经明显走偏。可是现在他却像是被什么勾住了似的。他和花卷卷的创作理念南辕北辙，但是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是殊途同归。更何况，他们现在至少同病相怜。
相比之下，自己的瓶颈实在不足一提，却远远不如花卷卷这么镇定从容。他似乎是早把那些令自己困惑的问题都梳理消化清楚了。
好奇，佩服，还有……隐隐的渴望。
华立风逐渐放松下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老实说，我现在不太确定，我是不是有资格替其他人决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