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一（梦里不知身是客）(8)

今天，我也依然活着。
我逃避似的掀开被子，翻身坐起。熹微的晨光已经染白了窗纸，清晨的寒气混着醉生梦死袅袅的香气，随着我的每一次吸气呛进我的咽喉。我几乎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一阵阵痉挛似的抽搐，针扎似的疼。
我又一次回到了他们中间。偏僻广阔的谷地间，风声呼啸，野草无拘无束地肆意生长着。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渺小的我，和不起眼的两座孤坟。
是的，只有两座孤坟。
冰冷的石头下，封起的是我孤独的灵魂。没有尸首，没有骨灰，甚至，没有一件衣服。

我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衍儿是从万丈悬崖摔下去的，尸骨无存。
他们，在一次血劫中被凌虐致死。等我从地狱里挣命爬出来，却早已找不到他们的哪怕一根骨头了。
我只清晰地记得，那可怕的巨大的钢叉将她从背后死死地钉在地上。她穿着我最喜欢的水色衣裙，单薄的平平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展开清晰优美的线条，如残破的血色的蝶翼。血汩汩地从她口唇中溢出，在地上洇出了一片血泊。我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里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他，咬断了自己舌头，至死都没有瞑目。他最后抽搐着，如死鱼般褪去光彩的眼珠定定地盯着他平生的挚爱，永远都不会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