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人—第一章(3)

「三十两次，三十三次，成——」
「七十。」
木槌挥下，在击落前冒出的嗓音使拍卖员赶紧峰迴路转，木槌哐啷的飞落地面。
我震惊的鬆开手，当然，以一般种子价钱还是堪称低廉，不过我想不到是哪家的傻子会用两倍价再买下不会开花的种子。
举着牌子的女子很面生，大概是代理人，一身廉价的套装带着副老实人的面孔。
「七十，七十一次，七十两次。」
拍卖员赶紧从地上捡起锤子，慌乱的动作彷彿害怕她随时都会反悔，原先喊价的男子噘嘴，算他聪明，知道我没有向上喊的价值。
「七十三次——成交！」
木槌落下。
我被将近粗鲁的推下舞台。
买下我的是Midgard，未曾听闻任何他的出色成绩。我打量了下卡车昏暗光线下周遭的种子，从最高价的七十六，到最低廉的我——实在找不出共同点。当坐进卡车的瞬间我看得出七十六号十足的失落，它大概期望着搭乘高级轿车开往高级温室，破烂的卡车着实不符合期待。不过却在知道有我同行之时立马振作，它发现我的目光露齿一笑。
我没回应它的热情仅匆匆撇开目光，可惜速度却不够快到忽略它的失望。
从它被贩售起，离开育种所瞬间，我们不再是友人。深交仅存风险，残留的情感对于我们彼此都没好处⋯⋯尤其是我，我没有自信毫不动摇的送它死去。

卡车剧烈晃动，震得我咬紧的牙一度鬆开。
雨滴滴答答的开始下了，落在卡车的铁皮上，沿着窗口半透明的塑胶遮布滑进车厢。
我脚边积起了小水洼，每当雨珠滴落水纹荡漾，映着我的面无表情模煳不清。
车子开了好一阵子，在我迷迷煳煳快睡着之际猛然向前倾，我顺着力道撞上前方的种子，车子停下，它不悦的瞪了我一眼。
铁闸被拉开，外头的乌云密佈不比车内光明多少，凝集乌云的雨丝坠在身上，我们规矩的列队下车前进，很快淡薄的衣物便被渗得半透明。
代理人领着我们走进巨大的圆柱状灰色建筑，接近门口的上方挂着门牌：Midgard，最后几个字看似还是被补上去的深色。
斑驳的牆，发黄的灯光，同样被买下的种子发出不悦闷哼。能理解众人所保持的一点嚮往，离开仅能温饱的育种所，在培育所过上短暂的奢靡幸福，这是种子的一生，死于幸福至高点——这才该是种子培育所，像是Elysium，应为天堂之处，而非此处充斥破旧气息的老旧建筑。
我也困惑了，这种地方只能培育最劣质的花朵。
代理人瞥了眼手錶，示意我们在大厅等待自己则走上楼。
她空洞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几乎在同时，我身后的门砰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