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一(2)

今晚第一场唱的是《牡丹劫》，杨采幄早早到场，中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寒意，杨采幄披着狐裘煨着炉火，身边的侍女倒酒伺候着，前三折唱下来，杨采幄听得面漏笑容，手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显得相当满意。
台上程盐秋正唱着第四折，正唱道“想当年我曾撒娇任性，到今朝哪。。。”，忽然听到“嘣”的一声，弦师竟崩断了一根弦，程盐秋吊着的嗓子一顿，刚想继续往下唱，可偏偏那一顿，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再开口就唱成了根音，完全失了戏中角色的娇气。
没等程盐秋这句词唱完，弦师哆哆嗦嗦跪倒在地，朝着杨采幄一直磕头，口中不断念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其他乐师也被迫停下，程盐秋剩下半句唱词咽回了咽喉。
台下杨采幄拍着拍子的手停了下来，但脸上的笑容依旧。
正在给杨采幄斟酒的侍女看着台上磕头的弦师，一失神，往斟满的酒杯中又倒了些许，酒从杯中溢出，淌到杨采幄的指边。
戏院老板一副赔罪的表情，正准备朝杨采幄走来。
忽然杨采幄爆起，抓着斟酒侍女的头，把她的脸摁在火炉上，破口大骂道:“一帮废物！连倒酒都不会我还要你们何用？！”

侍女的脸被火炉炙出了烧焦味，她痛苦得大叫，拼了命想推开杨采幄。杨采幄依旧死死摁住她的脸，口中还在骂着“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侍女疼痛中推翻了火炉，炉火在地上翻出了一片火星，杨采幄这才放开了手。
侍女手捂着烫伤的脸，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本打算近身的戏院老板顿住了脚步，浑身哆嗦，汗如雨下。
台上其他乐师、戏角见状也全都跪下叩首，不敢抬头，只有程盐秋愣了神还站在原地。
杨采幄双眼怒视着台上，他瞪着程盐秋，程盐秋也茫然地看着杨采幄，杨采幄抓起桌上的酒壶朝戏台上掷去，酒壶摔碎在戏台台面上，一片碎片正好划过程盐秋的左脸，程盐秋一时吃痛捂住脸颊，血染污了他的戏妆，跪在地上的另一个戏角不断扯着程盐秋的衣角，他才后知后觉跪倒在地，和其他人一样不敢抬头。
元宵佳节，屋外的烟火依旧闪烁。
杨采幄冷哼一声，踢倒身旁的椅子后，带着仆从侍女离开了戏院。
戏台上，酒味弥漫，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