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灵魂命运篇】十三章 意无生无意身死(12)

灭世尘义正言辞：“神对这世间的干涉，也该结束了。哪怕人类的命运再苦厄，就算人类是世间之恶，神也不配插手！毁了这千黑嶂，人神便再无纠葛。不论是康神，还是你口中的本灵，只要不能相会，在这灵力凋零的时代，翻不起什么波涛的。至于那多余的担忧，我相信，在我死后，人！定！胜！天！”
灭世尘言之凿凿，坚定不移；沙图一言不发，百感交集。突然，沙图说：“或许你说的不假，但是我有我的使命。你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有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沙图依灭世尘先前之法施展魂绕，灭世尘感受到了未曾见过的情景：
吃。
吃，或者说，吞噬，是所有生命都必须进行的行为，甚至光合作用也算是吃。吃了东西，机体才能运作；不吃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而灭世尘此刻所见之“吃”，远远不是进食这么简单——这是高等生灵之间的互相吞噬：敏捷的狼群攻山羊，笨拙的熊伏击野兔。灭世尘既感受到了捕食者的狂野，也同时感受到了被捕食者被开膛破肚，头和脊髓还在，但是肢体已经被破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尽而亡的痛苦。
然后是人类吞食这些高等生灵。很少有仔细烹饪后端上餐桌的，灭世尘所见的无论是原始人，还是后世逃亡山林的人，大多是茹毛饮血，生吞活剥。这里感受不到一丝吃食的愉悦，能感受到的，只有“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的强烈求生欲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沙图突然对灭世尘耳语，“早先的时候，神魂太散了，无法主动赋存在哪个位置，所以做成菜就没办法重塑了。”
灭世尘似懂非懂，但是接下来的一切才真正令他震撼非凡：
那是人食人。
历史长河中，偶有异食者以食人为乐。
但是这不过是灭世尘所见中的一星半点罢了。
真正的人食人，会发生之时已然是饿殍满地，十室九空。草根树皮皆无，连土都可以吞咽下肚。
“岁大饥，人相食”“易子而食”，夫食妇，老人和婴儿被分而食之。
此时已然不是痛苦了，是绝望。食人者和被食者，都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不舍？无奈？悲伤？苦恨？都不是，是彻底的绝望，是对灾饥几无可能度过的绝望；是对未来失去丝毫憧憬的绝望。
灭世尘感觉自己想吐，要不是现在身处沙图的灵魂之中，他一定会把自己几天吃下的东西全吐出来的。
待到灭世尘终于能够勉强承受这人相食的感觉，他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在身受最后一幅图景了：野兽吞吃人类。被吞食者惊恐无助，不过相较先前，已经不算什么了。
最后在这诸多相互吞食的图景之中，灭世尘依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汇聚；有些时候，一块灵魂因分食裂开了，但是却并不能阻挡这汇聚的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