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第三十八章 明月弯弯（葩葩篇）(2)

这时节，秋深了。
十五月圆，今晚，当是中秋夜。
本是团圆庆贺的佳节，至少江家每年都是团圆的，不知最初的一票兄弟，今年能到场几个。想来他这身子好些，却也不愿凑这个热闹了。江雁北处心积虑栽培这几个义子，为的是物尽其用，梁兴这步棋，早该规划好了。
祠堂断香，阿万之死，江云乔的恶语相向，全在江雁北的计划里，为的就是顺水推舟，将梁兴推入船舶司。眼下江家能如此待梁兴，难保未来不如此待他顾屹安，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偌大个沪城，唯一对他真心以待的人，唯恐，就是宁楚檀。
他的楚檀。
愿意站在他身后，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一贯支持；愿意呵护他的脆弱，接受他的狼狈，看穿他的逞强却从不说破，在他最难捱的时候抱紧他、亲吻他……
“楚檀……”
他喃喃念着，不由自主地就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窗边，双手搭上窗沿，冰凉便从指尖刺到了心头。
忍不住一声长叹。
孟锦川的一时语失，实也说明了现下宁、孟两家的处境。船舶司设立，对孟家的冲击巨大，而船舶司设立的目的，又是宁家决计不会容许的，这时候唯有两家联合抵抗山本一众，才有希望保得住沪城的安稳。

这件事，他本不该阻拦。
但这场婚姻的主角是宁楚檀，是他爱的人。他自认不曾伟大到能够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与谁，可进退维谷的境地，他想冲到宁家把宁楚檀抢出来，又生怕此举会长了船舶司的士气，置沪城于险地。
“楚檀，我该拿你怎么办？”
咔哒。
病房的门开了，一阵冷风吹彻脊背，顾屹安本能地警觉起来，右腿后撤一步抵住病床，以备随时飞身取出枕下的配枪。
“三哥，是我。”
是陈问天。
顾屹安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就势坐回床上，背身问道：“今日中秋，你没去老爷子那里？”
“老爷子的酒吃罢了，”陈问天不曾隐瞒，“是大小姐让我来找你。”
一听是江云乔，顾屹安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始头疼。这个疯丫头，事到如今居然还要折腾！
“去回了她，我有伤在身，就不奉陪了。”
“三哥，云乔让我接你去见宁家大小姐。”
陈问天清楚，不祭出宁楚檀这张王牌，顾屹安是不会答应的。这顾三爷明面儿上遂了江雁北的意，心里头却一直憋着一口气，不肯轻易消了。
顾屹安一怔，旋即霍地起了身，强作镇定确认道：“你所言非虚？”
“句句属实！”陈问天说着，还刻意拱手作了一礼，“我陈老四对天发誓！想必三哥也听闻了宁孟两家联姻提前的事，云乔喜欢孟家那傻小子不是一天两天，你说，她肯轻易让这件事成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