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2)

它们穿上高跟鞋行走在坚硬的地面上，大拇趾下的趾骨好疼。它们爬上床，被另一双脚温暖。它们沿着一条白色的直线一步贴一步地走，哒，哒，哒，哒。它们很少奔跑，很快就跑不动了，小脚趾在退化，就要消失了，在皮肤干紧得能清晰看见深绿色的血管之前，它就会消失。
我的大拇趾无时无刻不在痛，指甲长得越来越慢，它好像停止生长了。我不明白，怎么都在退化？不对，退化是进化的一种，它们都不是退化，是堕化。
它们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呢？也许我只是想和你说点什么。好吧，我就是在博你的同情，你说一声，我马上继续吃药。它们都会回来的。否则，我就这样慢慢融化吧，你说过，伤害的反义词不是赎罪，是自伤。
像前面两封一样没有落款。这样没头没脑的封信着实把我搞糊涂了。而且信的内容未免过于奇异，像是病人的谵妄，庄周的呓语，疯子的胡言。
我决定把收到的三封信都寄到广东去。不过没有收件人电话，没法寄快递，只好外出一趟，在银行对面买了邮票贴了，把信投进绿皮桶。2021.3.4
02
见信好。
轮到臀了，它跑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它很少离开扁平或柔软的地方，它的肉好像逐渐上移，男人的肚皮越来越厚，像猪肚，一层层的五花肉一刀割下去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滑腻的油。

它便秘又腹泻。
我居然为我的身体哀伤！我可能真的需要继续吃那药丸，我忽然舍不得你。不过等一会儿可能又是另一番想法，你知道的，我只是身体的奴隶，神经、激素、染色体……
你就算一封也不回我也不怪你。
第四封了。距离我上次寄信过去了四天，也许广东的收件人还没收到前面的信吧。同时，另一个可能在我脑海里摆荡。2021.3.8
03
见信好。
这可能是我最后的一封信了，我的手也脱离我而去，成了一个小孩的手，它长出了圆滑却异常锋利的指甲，在好几只手臂手背上留下月牙印，印子由红转紫转青，最后变成一道似疤非疤的深灰色印记。
它夺过别人的冰淇淋，抢过别人的玩具车，用它擦眼泪和鼻涕，或者抓饭捻菜。它还捂住别人的嘴巴，柔软地掐住别人的喉咙，扯掉别人的几根黑发。这些都是它的训练，它变得越来越厚实、有力、灵活。
我也曾用这双手杀死过什么。对不起，对7
信到这就断了，就好像写着写着手消失了，笔掉在纸上画出毫无意义又自有意义的一笔。
信的封面照例写有寄件人地址、收件地址、收件人依然是我的名字。奇怪，如果真的手消失了，那ta是怎么寄出这封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