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顾昀》(3)

从他还是一只肉团子时，老侯爷偶尔慈父心肠发作，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的关键词，已经是“大梁”、“百姓”、“太平”、“玄铁营”了。
顾昀的手，是紧握割风刃的手，铺着一层薄茧，一年四季总浸着玄铁气一般干燥冰冷。他无法像奉函公那样，出于热爱去从事一项事业一辈子。他并不是生性爱砍人的主儿，小半辈子里有过无数次想撂挑子的冲动。
他是爱这世间的，就像番外4里说的，过命的兄弟，斗嘴的朋友，王伯种的娇花，霍叔喂的饱马，所有能让他驻足一笑的人和事物上，都留着他的情。即便幼年失祜，少年磨砺，青年镇守边关，他这一腔温热柔软的爱，都没有变过。只是顾昀太孤清，在遇到长庚之前，几乎无处可以让他寄情。于是他对这世间的情，便可以放得很大：固守一家一国，成一世名将。
安定侯如同一架千疮百孔的撑天柱，以己之力撑住大梁朝风雨飘摇四境不安的江山。他对大梁子民的情没有变过，惟愿万家长安，河山无恙。
而这烟火人间凡世温情中，又何必有我？

3.孤绝
若盛世太平，谁愿舍身去做那尊城隍庙里的泥胎神仙？若亲故俱在，谁愿无可奈何地做一朵盛放后终归寂灭的烟花？
皇帝忌惮又依仗他，朝廷官员或敬畏或想扳倒他，玄铁营忠于他，百姓将他视作神话。顾昀是那根镇守四境的割风刃，是老百姓的门神床神窗户神，唯独很少能有人拿他当个活生生的人，也会疼，也会怕，也会死。
万家灯火，没一盏留给他。保一国安定，却保不了自己的安定。世人求神拜佛亦不过是有所求，谁会真的在意神佛是否知冷暖？
“我之所以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因为我比谁厉害，而是因为我姓顾。”
“有的时候，你的出身就决定了你必须要做什么，必须不能做什么。”
顾昀年少时也曾怨老侯爷将玄铁营这么沉重的使命强加在他身上，让他从此失去了童年，也失去了自由。
长大后他才明白，玄铁营是老侯爷的使命，传到他的手里，就成了他的使命。他没有选择。
顾昀那么不待见和尚，据说是因为护国寺主持了痴从他小时候就断言他长大以后会克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