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温人》(2)

“我相信我能长命百岁。”他如此笃定。我不理睬他的执着，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又无助，生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病人就能拿的准的东西。陆寒也不管我不说话，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会有奇迹出现。温渡，你不懂，这就是生命的伟大。”
到底是我不懂还是他不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见过的死亡比他多，最初会痛到无法呼吸，会捂着胃蜷缩，会吐，会流眼泪，但毕竟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我不想和他有过多交流，毕竟我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为我的多少个任务目标付出过感情，但是都是徒劳，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无畏的挣扎罢了。但陆寒却无视了我的冷漠，他甚至把我当成了交心的朋友，在我入夜后带着一身雪飞入病房时给我把毛毯放在窗边，在我清晨飞走时微笑着和我道别。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陆寒的生命力的确顽强。他听到我这样夸他，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那当然，我已经熬了七年了。”我端详了下他的面相，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也就是说他在本应和小伙伴们撒欢在校园里的年纪就开始住院了。我问他，你的家人呢，他眼底掠过一抹沉郁和悲痛，故作轻松地说，“他们支付了我三年的医药费，在第三年的时候我爸爸从工地上摔了下来。我妈妈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说罢他眨眨眼睛晕开眼里的晶莹，再次笑了起来，“温渡，这些我没给别人说过。

你是第一个。”
这是我在他的资料上不曾看到的。我无言便沉默了，他能在医院待到第八年，应该是医院的医生们于心不忍，仅仅是给他把杂物间改造了这样一间简陋的病房。陆寒不爱这煽情的气氛，便主动说起自己的年龄，“如果过了今年大寒，我就成年了。”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如约而至，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匆匆赶到的。清晨的阳光映着雪光洒在病床上，我身上昨晚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将我的白衬衫打湿了。我从窗口跳下来，将手里捏着的腊梅递给他。陆寒喜笑颜开，比他平时的笑脸还要明媚灿烂几分，他爱不释手地拿着那支腊梅，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医院可没有。”他指指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找了一晚上。”我裹上他给我准备好的毯子，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你成年那天我给你折支红梅来给你庆生。”
他温柔地望着我，眼神里写满感激。我打了个喷嚏，顿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怜悯，甚至是同情他。然后我立即想起了我的本职工作。他拉过我的手，我静静感受着这最后的37度，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