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窗会(2)

他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满，还是奇怪，亦或是两者都有。不过，最终还是舒展开了眉头，并友好地递给我了一支烟。
我掏了掏口袋，结果手插在了空气中——我并没有穿着外套出来。不过，他似乎也没注意到我的动作，而是在将烟递给我后，又自然的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打火机。
橘黄的火苗被递至我的面前，在寒风中摇晃着，散发出些许暖意。我叼着烟，脸凑到了火前，然后慢慢的，深深的吸了一口，关节的蠕动迟钝的像是软体动物，它告诉我，这样很暖，多保持一会儿。
但男人不是同我一样的软体动物，他是雷厉风行的昆虫，他告诉我，香烟已经着了，并迅速掐灭了那缕火苗，只留下那当我停止吸气，便逐渐暗淡的火星于烟草之上。
苦涩的烟雾在我的体内膨胀，自我身体的孔隙间被挤出，缥缈在空中，续而被路灯白色的光芒刺穿消失。
尼古丁也好，咖啡因也罢，对我的效用并没有那么显著。我依旧是缓慢蠕动的软体动物。
于是我说着“这味道并不好。”便在水泥地面上把香烟按灭。并且放弃了去买咖啡的念头。男人站在一边看着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又一次皱起了眉后，转身离开。
其实我也想就这么回到酒店里面，可紧跟在他身后回去，让我觉得有些不适，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站到身体完全冷下来。

比起香烟，冰冷的夜风更能让我的头脑冷静。被包厢里潮湿温热的空气搅拌成杂烩粥的大脑，随着温度下降逐渐凝固成形。依然混乱的脑海，至少可以让我分辨出自己是谁了。
那么，我是谁？
看样子是我夸大其词了。现实是，我并不能分辨出自己是谁，准确来说，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再换种说法就是“我失忆了。”
没错，我失忆了。因此酒桌上的都是陌生人，因此虽然那个男人的声音听着耳熟，我却依旧感到陌生。因此，哪怕我的头脑清醒了，也无法记起自己的名字。
摸索着自身的记忆，边缘模糊不清：那是酒桌，是杯子，是人声，嘈杂的，难以分辨的；“你过得怎么样？”“好累”“想辞职”“不想结婚”；淡黄的灯光，令人反胃的酒店装潢；食物香水酒精混杂的气味，我在吃着什么，有些腻，大概是红烧肉之类的；然后——剩下的可乐已经失去了气泡，那看起来像是咖啡，所以我应该用咖啡把杯子填满……
记忆的形状与烟雾相似，它在扩散，在被不断的被稀释；随着我的每一次呼吸，它都在离我远去。我抬起头，刚才我吐出的烟雾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刺眼的灯光还在。我变得无法回忆了，或许是内心的角落存在着某个问题都尚未得知的答案，它在诱使我，使我像是飞蛾，漫无目的的在空中飞舞，接着被灯火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