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山红（1）(3)

他收了手“少夫人虽然家世显赫，思想却没什么长进……”
而现在，盖聂盯着这三四个人，气氛一时极冷。
“夫人吃得不痛快，去找医生看看，不要跟我这种人较劲了。”
“你疯了？怎么敢这么说话？一个下九流的东西！”
“是，厨子是下九流，不过亏得你牙尖嘴利，也只能啃剩骨头。”
“盖聂先生，我丈夫夫看中你，于是把你请进家，外头不安生，你放着安稳日子不过，为什么净给我家添堵？”
盖聂心说大革命也到胜利尾声了，不管日子好过与否，那都得过。
于是刚20岁的盖聂迈出了汪家，没错，卫庄看着他出去的。
旁人都说，卫庄这小子这么一点人头发全白了，跟只海雕似的，那眼神怪戾，让人心里发毛，他们抑着这种感觉，觉着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怕的。
卫庄其实常见盖聂，但就只能看见背影和依稀散在背后的白蝴蝶，被厨房里的烟火气熏着上下跃动，看起来真像活了。
做厨子这一行，身上的味总要跟着好几样，像魂附上了一样，甩不掉的。可是盖聂身上总是一股子鲜香味，干净得连煤灰都怕招上他似的。难怪汪家人看上他，卫庄想。

他穿着最合身最端正的制服，除去最外面那层围裙，跟氹仔那里的模特没什么差别，他的手最特别，最外面的指节稍稍上挑，平常拿个酱汁调料，在指间没触碰到瓶身之前，卫庄都觉得他是像要给予什么温和的抚摸。
上海的名媛都喜欢去紫兰轩，听着放克迪斯科这些音乐跳舞，讨论电影明星谁好看，拟着电影《歌女红牧丹》哼着靡靡之声。
盖聂跟着沪画报的德林新小姐来介绍上海风靡的酥点，有些累了。
他悄悄躲进化妆间，轻坐在候座上，用手撑着下巴，开始解自己马甲的扣子。
“喂！”卫庄从刚刚就一直看着他。
盖聂一惊，迅速寻得声音来源，看见一个莫约13岁的孩子从化妆镜后走过来。盖聂认得他，“小……少爷？”
一个扎进颜料堆的猫。盖聂想笑。
“你是盖聂吧，汪家最体面的厨师？”盖聂压下嘴角。“现在在这解马甲？马甲是为防止衬衫跑出来，你都不讲究的吗？”
卫庄看着眼前这人神色略涩，得意地勾起嘴角。
“体面不体面的，无非是汪家人的玩意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