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绝子和勇敢牛牛(2)
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勇敢牛牛吧。他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等你知道了再来吧。我要去跳广场舞了。
此时我才看清楚店主的面容,深深浅浅的黑纹里藏着几颗圆点,他是一个精瘦的中老年人。皮肤焦黄,被荧光灯挽救回几分。宽大的裤腿摆荡着,急切的想摩擦另一对裤腿。什么是勇敢牛牛?他问,一边拉下卷帘门。
但我已经走远了,以为他问的是什么是快乐星球。
牛站在梗上,散发出一种勇敢的感觉。站立是一个姿态,横亘了几个大陆。我在母亲的田梗上见过另一头牛,它的眼睛很大,记录着隐藏的方式。我不确定那头牛是不是这头牛,因为牛自周朝起就在大气中离散了。换言之它不再是连续的牛,在特定意义下相互孤立了。牛群是形容一只牛在同一时间的不同位置的同时存在。
很绕啊。我想。但是农民伯伯不管这些,牛也不管这些,总之田耕好了。牛甩尾,眨眼,用鼻子喷气,反刍。后来科学家证明是牛排出的甲烷毁灭了人类文明,他们还用针在牛身上搭建炉灶,用蓝色的火烹饪。
但是现在这些不重要,农民伯伯拍了拍其中一只牛的头,“就是这么牛!”
牛有自己的回应方式:“勇敢牛牛!”浑厚的胸腔共鸣。农民伯伯走了。
我看着牛,舌尖有点发苦,然后麻酥酥的感觉扩散到全身。可能是因为牛参与制造了一种乳制品的新形式,诀窍在于牛奶成分与空气的纠缠情节。2002年,一个台南的女咖啡师对着牛奶开了一枪,准确的说是扣下了什么扳机,然后牛奶就被杀死了。一地的泡沫,像美人鱼勇敢赴死的那一幕。女咖啡师其实杀错了人,总之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声张。这些本就很甜的泡沫本来该消失在咖啡上,后来被迁徙到同样甜的饮品上,再后来被从饮品上取下,一切自然得如同废话。
王保保于1369年离开大同之前喝了最后一杯奶茶,他是一个中年男人,非常的凶狠,健壮,杀人如麻,所以他喝那杯奶茶的时候倒了半杯,可能是喝不下了。随后他一路远走塞外,身影消失在风沙中,在一次渡河后逃脱。黄河,那时的黄河已经有点黄了,像掺了水的奶茶,他抓在吸管一样的木头上。
最后他平静地死在黑湖边。湖水在某些季节确实是黑色的,像茶砖大块大块地沉底。
我总是想起王保保的死,这么多年了。这和我身上百分之零点四七的北元血统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城市河水常常是深色,而台风后会是浅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