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七）(2)

“我之前教与你的，都记下了吗？”他先张口，问向我。
“记下了。”
“记得清楚吗？可有不懂得？”
“记得真切，没有不懂。”
“那就好，你要记住‘朝闻道，夕死可矣。’如果给自己定下了要走的路，就要坚持到底。不能有愧有心。一次有愧，则一直有愧。”
“我知道，先生。”我说着这些，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我已经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从行囊掏出一本厚厚的书，交给了我，“你学得很快，你可以自己先看。”
“闫先生，您这是准备？”掌柜的听到声音也跑下楼来。
“是的。”闫先生紧了紧背上的小行囊，“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在学堂也没有孩子了，我也只能离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掌柜摊了摊手，“这无关闫先生的事情，您不必多想。”
“没关系。”闫先生还挂着和以往一样的微笑，“只是小宇要你多费心，这孩子机灵得很。”
“您放心就是。”掌柜对闫先生抱了抱拳。
“那就好！不必送了。”他看了一眼我，转身走进了黑夜，但背影却一直在月光下亮着，一直到远方。
我看着这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手里那本厚厚的书印上了我的指印。
掌柜一直默默看着，而我默默地对着先生的背影鞠了一躬。
从这天起再听到闫先生的名字，就总是从长衫们嘴中了。他们来时总会问着：

“闫兄今天可到了？”
“一会儿闫兄来了可要让他来找我”
“闫兄今天没来吗？”
“哎，闫兄已有两天未到了。”
而后有过了许多天，他们总算是不会提及了，也许是有了其他的挚友，便不在多思念先生了。
先生虽不在余镇了，却总是时不时差人送来了一些书，这些书看起来都是先生手抄的，而且边角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渐渐的，就算掌柜不一字一字的教我，我自己也能读通顺了。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何闫先生当时要离开余镇。我也不懂为何先生那天会如此憔悴。
直到我忍不住问了掌柜，掌柜想了一会儿，跟我说；“走，我带你去看看为什么。”
我们走到了闫先生之前住的学堂前，我都不知这个地方还能不能叫做“学堂”，木门已经破败了，走进厅里满墙都用红色的墨汁写着“骗子”“邪见”“假举人”，光看这歪歪扭扭的字就知道出自谁人之手。桌子上也有类似的痕迹，但好像已经被人尽量擦得干净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字，只能看出红色的印记，好像一片片飞溅的鲜血一样洒在本该孩子们坐在的位置上。
这一幕我看得失了神，走进后屋，也只能看到塌了的木床和变成一堆乱石的灶台。
“知道为什么他要离开了吧？”掌柜看着我问道。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我喃喃地问道，“本不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