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的嬉皮士电台(15)
“高兴点,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掀翻英格兰了。”他跳下独脚凳,回到本就属于自己的位置。
亨利咒骂着自己的懦弱是半个小时后在桥上的事,他本想和弗朗西斯说一声他先回家的,但没想到人群在这一刻离他如此遥远,况且这样的意义何在,会有人因此挽留他吗。亨利决定以苦笑来结束这矛盾的一天,提上吉他箱隐没在酒吧门前,街上的路灯已然尽数熄灭,城市里宝贵的电力不值得为深夜时多愁善感的闲客渲染所谓的自怜,让薄云笼罩的月亮呈现着迷离的焦糖色光晕,而亨利来到这座桥上,也有着他自己所不能解释的动机,酒精、荷尔蒙、抑制性的神经反射以及夜色中冷清的因果论。他的目光落在地平线的霓虹中,仿佛那里便成为了河流的尽头,即使在不久前他也置身于同样的喧闹里。
孤独是人类最为文明的情感,人会因为孤独脱离简单的生死,思考作为自我整体和社会个体的意义。人这种生物注定摆脱不了群居,从部落的扩张到城市的建立,从草原游牧、传统农耕到热岛效应、极冰消融,约翰多恩写到过“没有人是与世隔绝的孤岛。”,可笑的是人们越来越像一座座孤岛,像海绵上无数的空洞,就算内里是数不尽的关联,外面看来又都是没有交集的黑洞洞的孔。而当下的亨利深深陷入夜幕和桥外的虚伪繁华,现在最能理解他的,是远在卫星轨道上执行飞行器检修任务的宇航员,他在注视某颗螺丝时或许会禁不住想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寂寞,地面上的欢笑喜悦悲伤愤怒嫉妒宽容在这一刻仿佛他身边的真空,过滤下来的只剩沉默和无垠,地球的绚烂在他眼前却是三万五千公里的寂静,群星的闪耀和教堂吊顶浮绘里世人的双眼之间被无限缩小了差别。所谓孤独,正是因为自身不断的渺小和距离不断的延伸,使一直以来笃信的现实变得玩味而乖离,反射性的逃离与直觉性的冷淡,人才能够将末班车外难熬的月色消磨殆尽,在异乡的人群里四顾环视,这里除了孤独,徒留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