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镜影之城(9)

所以她将奋起反抗，不惜一切，“你们私下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你骗了我。”
“她只是……对一切产生了恐慌。”言和无法反驳，她的失信确是事实。和事佬不是她喜欢的角色，但她必须如此，为了她挣扎前行的友人们。
“告诉我啊，这种事都无法分担还算什么伴侣？她不信任我，真的，难道你感受不出来吗？洛天依从她自己出发，任意且毫无根据的将我踹了出去。她认为我不理解她，无法看到她的恐惧与希冀，她烦透我了，所以她才断然出走，连着你们一起演场大戏。”乐正绫胸中顿生无名怒火，她被完全排除在外，看到了每一个关键节点却无法改变——言和的欺瞒她早有所猜测，洛天依的出现亦不令她吃惊。她几乎预见到故事所有的走向，最终却对作者意图几近一无所知，还被强行按在观众席上，和核心内容始终隔着层电影荧幕，只能看着洛天依在另一侧挥剑直至遍体鳞伤。
“你这是气话。”言和摇摇头，示意她冷静一下。乐正绫却毫不买账：“她究竟在哪里？”
“这里。”
被忽视的手机一直开着通话，于是这场私密的交谈便被全程实时转播。言和呀的一声就欲冲上去挂断，这次却换成她被乐正绫拦下，对方趁机将手机抢到手中，死攥不放：

“天依。”她在一瞬气力全失，话尾原本的省略号顺势缩水成一个轻巧的句号，连同她深重悠长的思念，连同她被偏执悔恨凌迟的内心，化作轻薄纸片在冬日天空下漂流远去，徒留主人被压垮在青灰苍穹底端。
长久的沉默。
一串长长的地址通过电波飞来，星期六晚上7点，她说，而乐正绫点头说好，随即听着挂断的忙音出神。所谓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她身上不过苍白的形容词，可能自己真的丢失了什么，她想，然而身后只剩镜面冷光四处散射，无从追索。
于是她现在身处此地，怀中人安睡不醒。这多么可笑，她们曾拥抱，亲吻，相依坐在床上听雨，却从未如此靠近。洛天依的呼吸沉重，给她以老旧风箱的错觉，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她早已不堪承受虚无，仅因未来蜃景而燃烧出垂死的光芒。乐正绫曾以为自己已经攻克问题，已经用个人的活力将她拖到了最安稳的现实正中，可那只是徒有其表的粉饰。这么长的时间中她原有机会听洛天依倾诉她的不安，原有机会与她一同直面现实并承担起痛苦，可她的自以为是掩盖了一切，将深藏的恐惧美化成自诩完美的拯救成功，最终创造了这次出走。
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幸好，洛天依如今还愿意这样在她怀中小睡。这就够了，这就够了。等你醒来，我会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相信我一次，你从来无需独自担任先锋和小兵，勉力迎合我的天真。我更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告诉你，哪怕这一切是一场见鬼的噩梦，你也不会失去同伴，更无需费心为她支撑一片安宁假象。请依靠我，依赖我，将我作为你可以安心休憩的那片绿洲。哪怕在这由镜面层层反射出的伪作世界中，我们依然鲜活独特，作为镜影之城的真品傲然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