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镜影之城(5)

“酒量是练出来的不是吗？哪里有短板哪里就该补强，所以我通知了你，所以我开始尝试与改变，然而你却在阻止。”乐正绫低垂着眼，手指一下下敲打桌子边缘，实木的厚重响声和烟味一道凝结成苦涩干硬的东西，好像熔岩肆意流淌后遍布于大地的黑色疮疤。舞池里开始奏乐，类似迪厅正中悬挂的彩色光球正在旋转，笑声，不管轻重缓急都尖锐作响，一切细节无论明暗都在重复与强调酒吧“Lost Paradise”的名号。
这是个偏僻的小酒吧，但我仍然热爱这里。乐正绫知道这里的酒水极度昂贵，气氛极度疯狂，但她正为此而全心投入。热爱一个酒吧最好的理由？她听见过去的回声：因为它像极了酒吧。她回身，看见人头攒动中洛天依身着蓝衣，安静地向她举杯，冰块反射出炫目的光。
在被言和拉来之前，乐正绫甚至从未来过酒吧。很难想象，因为她的外在表现与这种地方实在太过契合。酒吧，言和听她含着奶茶口齿不清地宣讲，无非是酒精，舞蹈，光影和荷尔蒙，最多加上几声调笑。然而当乐正绫置身舞池，她深切感受到了诱惑，一种混杂泥土味道的兰草香气般的幻惑。三拍子节奏精准稳定，一对对舞伴或早有约定或临时拼凑，汗液自皮肤上缓缓渗出，地板被踩踏的隆隆作响，有人在头上淋下一整瓶香槟，金色泡沫轻微的破裂声被回音盖住。你无法不参与，乐正绫意识到，腿脚构成的森林是怀表，是摇晃的钟摆，是幽暗无光的深渊，当你发现已将它凝视良久，自身实际早早沦陷。

言和一来便找到伙伴，此刻在舞池正中闪闪发光，她骄傲的像个女王。乐正绫发现自己也有些急躁，邀请谁呢？她环视四周，每一个人都落单且兴奋，每一个人也都挑剔且怯懦。昏黄的灯光下影子长长，一片漆黑的物体也不会比他们的脸，或面具更加相像。那令人厌倦。她走近吧台，要了一杯冰水，略有失望地下下摇晃玻璃杯。喀啦，喀啦，喀啦，清脆声响仿佛手摇铃声声迫近。也许每一次重要人物出场总是需要些特效，天子出生有祥云当空盘绕，魔王陨落会赤霞漫天铺洒，而在冰块的搅动声中，在酒吧难以言说的诱惑氛围中，她窥见了洛天依。
你今天很漂亮。乐正绫放下杯子，柜台发出声不大不小的闷响。洛天依今天没有一身水蓝，反之，一身黑白混搭，素净的风格却意外的被完美驾驭。她坐在角落，周身气温似乎比冰块还要冷上三分，硬是清理出一片无人地带。哦，上帝，乐正绫并未为自己又一次糟糕的搭讪愧疚，而是拿起对方的杯子晃晃。“酒？”她明知故问，镭射灯光有一瞬照亮这里。“冰水。”洛天依微微昂首，但她没有离开，是的，没有离开。今夜稍稍脱轨，洛天依首次感到恐惧进入安睡，意味她可以放纵自己融入人群。
乐正绫首次遇到无懈可击的对手。她不热情，不包容，不投身世界而在它旁边端着杯冰水微笑。乐正绫感到自己的耐性像个气球，拉伸延长最终爆炸。“来跳舞吧。”她突然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