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第十七章 My Dear Samlet【一年姊妹篇：华飒线】(3)

华少知道自己搔到了痒处，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虽然后来分道扬镳，但他们培养出了一个你。立风，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命定的新一代电影的领军人物。你说是不是？”
温泉的热气蒸腾，将华立风双颊熏得通红，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可他浑然未觉。听见“天之骄子”，“领军人物”，只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沉痛悲哀，自嘲地笑道：
“那你真是高看我了，可惜我是扶不起的阿斗。”
华少已经用清水冲干净了发上的泡沫，拿过毛巾来包着轻轻洇干，到底还是注意了一下立风再三试图保护的发型。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们搞坏了市场。要我说，令尊退得对。一目导演这十多年的电影，虽然部部卖座，不过大概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华少这番话以退为进，颇有自知之明，然而言外之意，竟将华父和一目拆伙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华少而言的猜测，却是立风历历在目的过往。记忆纷至沓来，连带着心酸、悔恨、愤怒……一拥而上。
华立风眼中蕴起一层雾气。
“也不光是老搭档一目了，这些年电影市场欣欣向荣花团锦簇，实则万马齐喑一潭死水，又有多少作品真能入他老人家的眼呢？”
华少只作没看见立风的泪意，用毛巾一点点擦去他额头和脖颈冒出的汗珠。
“这当然不是一目导演一个人的责任，但更不是你的责任。他们当年背靠体制，思想风气宽松，前方一片坦途。哪里像你？环境收紧不说，羽翼未丰就被整个圈子驱逐，势单力薄，还腹背受敌。”
华立风从不自怨自艾，华少为他叫屈，反而把他从悲伤的情绪中往回拉了拉。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罢了。”
“可是一目本该是你的坚强后盾。我也真的不懂，你一根正苗红才华横溢的文二代，本来在圈里如鱼得水，人脉广路子宽——你当初的风光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按说一朝失足也不至于就众叛亲离吧，哪怕投机都该有人抢着帮你啊，怎么就弄得这么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