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4)

一个白色的四四方方的房间，照明十分充足。周围没有壁橱，房间中央设置着一张固定于地面的金属床位，铺着白布。白布之上是……白布之上是——
一个被另一层白布从头到脚覆盖着的人形。
我轻轻地走上前去，看着这个人形。薄而柔软的白布盖在她的身躯之上，勾勒出我永生不忘的身体曲线。我轻轻地揭开白布，她的全身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头、颈、肩、臂、胸、腹、腰、胯、腿、足……我本以为会是伤残而惨不忍睹的尸体，然而却是白白净净、完完整整的一幅躯体躺在我面前，只是身上各处都有缝合的印记，全身苍白毫无血色，还有一些部位有深青色的淤痕，想必是爆炸时受的冲击所致。她双眼闭合，双手温婉地叠放于胸前，双腿并拢，宛如高洁的圣女在为受难的民众祈祷。我不由得伸下手去，想要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身体，却被随行的医生轻声制止了。
我将白布如原状盖回她的身上，退后一步，深深地鞠躬。
一开始面对冰糖的遗体时，我的反应比我预期的要平静得多。我本以为我能一直平静下去，可是，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了，我还是难以抑制地流下泪来。

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并不经常陪在她身边……
我……平时一直跟她对线……
我……很少夸赞她或是肯定她……
“冰糖啊！！！——”
失去挚爱、撕心裂肺的恸哭之声，回荡在这悲伤的房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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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京华天天约我晚上出去喝酒。他不是下班之后喝酒，他是直接翘掉了所有的工作，学院长不当了，魔术研究搁浅了，需要他出场的会议也推掉了，整日价喝酒。白天一睡醒就在自己家里喝酒，到了下午五点就准时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喝酒，从当天晚上喝到第二天凌晨，然后我送他到米娅住的公寓里，让米娅给他擦洗身子、安排他睡觉。天天都是这样，今天也是如此。真是的，明明我那边还有工作等着我去做呢。
“……我说啊，京华，虽然我是愿意陪你喝酒的，但你也得考虑下你自家女儿啊。她每天晚上熬着夜不睡觉等你回家，多累啊。”我对身旁醉眼朦胧的男人说道。
他刚准备开口，一个难闻的酒嗝先于话语冲出他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