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 背叛(16)

安德烈走出房间，一层一层地将房间锁上，对着安全到不能再安全的房间又一次露出笑容。他从来不觉得每一小时开一次锁进去一次麻烦，因为这些都是为了安娜的健康与安全，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他以前从未发现自己女儿竟然有如此可爱的地方，他觉得他将安娜关进房子这个决定无比正确，这让他更好地走进了安娜的生活，跨过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
当初他杀掉路易斯以后，便去他之前安置安娜的地方去找他，却在那里发现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里昂，气急之下他险些又一次犯下人命的大错，幸好安娜及时阻止了他。他放过了里昂，但在安娜跪地的哭泣声中，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安娜的保护是多么的简陋，导致安娜接触到了太多她不应该接触的东西，于是他下定决心，拿着剩余的不多的钱财，回到了德斯坦小镇，买下了这座房子，并为安娜打造了属于她的城堡。在那之后他便一步一步地改造这座城堡，只为了保护住如阳光下熠熠映辉的美丽泡泡般脆弱的安娜，为了保护住他心底的良知与底线，也为了保护住曾经的、带着尘土味的古旧美好。
安德烈走在德斯坦的大街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近些日子小镇冷清了不少，好在他每天的生活不过是照顾安娜，凭着放贷过日子，所接触的世界很小，也不必担心什么消失掉。把这种来源于孤僻的安心感放在一旁，他也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不是喝酒，为了照顾安娜他很早就把酒给戒了，而是另一件神圣的事情：祷告。过去，无论是乌萨斯时期的他还是波尔多城的他都是很讨厌宗教的，在那时的他看来这些要么是懦弱腐朽的、要么是愚弄民众的，但是在他真正接触到宗教，或者说德斯坦的那个修道院的时候，他就投身了主的怀抱。宗教是一种让人平静的东西，也能让他漂泊的思想在安娜之外有着另一个归宿；他不清楚德斯坦的宗教到底是最正统的卡西米尔或者库兰塔的宗教，又或是当地某个惊才绝艳的修士改革过后的产物，这些对他而言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崇拜过后的平静，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宁。

他似乎能在神像上见到自己的影子、自己的罪恶以及自己的功德；他也能在神像上望到前行的道路又或美好的未来。这种朦胧的庇护让饱经风霜的他陷身到了宗教的沼泽。
他如今正在忏悔，正在向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修女忏悔：
“我见过很多不公，却没有伸出援手，而是落井下石；我没有照顾好我应该照顾的人，让她受到了污染；我曾进行过无数次背叛，也因此导致了无数的悲剧。”忏悔来忏悔去，安德烈说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几件事，他觉得他的信仰不够坚定，对主的意志领悟的不够透彻，仅能阐述如此渺小的罪恶；他又有点怀疑主，因为如此渺小的罪恶已经是他所能诉说的全部生活了；接着一股敬仰便油然而生，正是主的崇高让祂能够悲悯地看到更多，告诉世人更多的苦难。
老修女原谅了安德烈的浅薄，这位相传曾名为莉莉娅、如今已经彻底抛弃姓名的女士只是温和地笑着，似乎主的荣光便洒下了，并给予了安德烈救赎，而安德烈也试图模仿这样的笑容给安娜，但很遗憾安娜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得快乐，又或者是他的修为远逊于老修女所以无法用笑容传播主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