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月亮与恶灵的女儿(15)

所以她靠近他，对他说，大声地说，用足以惊醒神明的声音说，用足以倾斜世界支柱的声音说：
“我会让您回到过去的样貌。”
现在她转头，脚下传来冰凉的触感，浪花顶端的浮沫正一遍遍击打她的脚尖。鱼腥味和腐烂的海葵，猫眼螺的贝壳和破破烂烂的渔网，湿润的风，咸咸的水渍和暖和的泥沙。那是大海的颜色，是雷姆必拓的大海，是只需一件泳衣的漫长假日与消遣，是无限的放荡与自由，是没有枷锁与桎梏的笼子，想要走出只需轻轻推开铁门，比走出自己的房间还要简单，但她想永远留在这里。那是她的家乡，虽然她不满一岁时就离开了这里，她对这里没有记忆，只是做梦时会梦见凯尔希医生和理疗室，有时也会想起源石覆盖着城区屋顶的场景。每当看到那些的时候，她会感觉到血液正在真皮层中流淌，但是这些都不啻她的怀恋。而下一秒她又置身于没有边际的牧场，八十万只白兔子看着她胸前的紫色方巾，接着是十只镣兽的撕咬声染红大地。然后，天黑了，一轮白月在黑幕中浮现，那样的纯白色与当年的月亮一般无二。

她再次看向小小的身影，他漂浮的衣领使他变成了另一个月亮，那是他真正的样貌，是过去的样貌，是那个召唤了三千只海豚和所有花香的样貌，是那个赋予她的世界一切美好的样貌，这里是她真正的故乡。她躺在草坪上，想起他们的过去，那时的她刚刚睁开眼睛。而现在，她再次闭上眼，以为自己会因亲人之死而对他恨之入骨。她骗不了自己，她也许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是流泪并非悲伤的特权。所以睁开眼睛，现在是对自己说：
“因为我仍然爱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