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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风中古卷》(16)(5)

说话的是坐在臣席最上首的中年男人,与衣着鲜艳夸张的众宾客不同,他着一身素古铜色的礼服,正襟危坐,一张脸严肃得如同木雕。这位说来却是个名闻列国的人物——原北贲朝廷敕封的一等侯爵、官居“太令尹”的陆廉,方今楚王驾下第一重臣,半壁江山的柱石。陆廉围绕严正近乎苛刻,酒色不染、财帛不入,甚至以家中妻室丑陋、奴仆愚拙、宅邸破旧而著称于朝野。这样的人品与豪奢糜烂之风冠于当世的楚国贵族们相比,更显得高标惊人,因此陆廉一手掌握楚国财税、并受楚王重托全权掌理日常国政,却是威望稳固,无人敢有什么异议。民间因而流传这样一句谣谚:“陆公尚在,楚邦不败。”
陆廉一声喝断了楚王的调情,放在旁人便是大不敬,他做了,楚王却并未怪罪。满场静了静,陆大人冷着脸继续说道:“恕臣僭越,但天下之事皆有其规矩,娼门之属,也不例外。”他将“娼门”二字说得极重,针刺一样的话语,直逼蔷薇公主,“价不公道不成买卖,纵是王侯也不宜乱来。价低了,买不得,价高,却也乱了行市。大王今夜买欢,且不忙出价,何不先问清楚,看她前次勾当,卖了多少斤两?”
这一番话露骨指摘阴邈的风尘身份,如同冷酷的鞋底,践踏尽王座上那绝世美人的肌骨。满席醉客原本对那女子痴迷得近乎崇拜,此时听了陆廉之语,心中却蓦地起了一种异样的快感,窃窃议论的声音、眼神,透出无限讥讽与恶意。

《九州志·风中古卷》(16)


楚王景韶默默不语,对于重臣的进言,未示认可,也未有反驳。须臾他挥袖吩咐了一声:“赐酒。”紧随在王驾之侧的一位中年宦官连忙斟了一杯温热的琼浆,亲自捧着奉到了陆廉席前。这是王上对大臣慰劳的礼仪,王者不想应答之时,便是以此给足大臣的面子。
见陆廉接酒沾了唇边,而后向自己举杯示谢,景韶恢复了笑意。转而他重新对着身边的女人开口,声调变高了些,像是要让所有人听清:“今夜,孤王想要看‘啄春’之舞。”
阴邈的双眼不禁睁了一睁。啄春,乃是一支盛行于宛州青楼的艳舞。献舞之时,于高台上摆放鲜花数枝,舞者双手反贴于身后,仅凭腰肢的柔韧,在不停飞旋的舞步之间以唇齿撷取花枝。当年在淮安城推选花魁的盛会上,阴邈正是凭此一舞力压群芳、一战成名。那个十三岁的少女反躬下腰衔得一枝蔷薇,恍若天人惊鸿而降——这个典故就算在平国以外也广为所知,风传于天下好色之人。
然而啄春舞虽然技艺高难,格调却是低俗,在青楼中,舞妓时常被要求自宾客的手中啄取花枝,受尽戏弄与羞辱。阴邈自成名后便再也不作此舞,至今已近十年。此刻猛然闻景韶口中下此王旨,不禁心上蒙尘,顿时头痛更剧,眉端一蹙。

《九州志·风中古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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