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生命(6)

“你……”
“我——我——我知道那个事……不要再提及了……”
妈妈顿了顿嗓子，“我，我知道，那个，奶奶一直希望是你们俩要有出息的，一定，一定，不要辜负奶奶的希望啊……”电话随即挂断。
妈妈一定是哭了很长时间了。飞还记得十年前他才五岁，妈妈的妈妈在九十岁高龄时去世，当时妈妈带着飞和程去见她最后一面，他们俩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喝着牛奶。飞还记得妈妈一直抹着眼泪。下午妈妈带飞再去病房时，病房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天真的问姥姥去哪里了，妈妈指了指天上。当年他不懂妈妈为什么能哭很长时间，现在，他亲身体会了这一遭，才知道妈妈当年的痛。
〔四〕
恍惚中，飞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场景。
那是一个晚上。老家下起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他从澡盆里起来，穿好衣服，进了奶奶的房间。奶奶不在房间里，他就趴在窗上，细看外面的雷暴。天上猛地闪过一道亮光，照亮了对面的山，屋前的小池塘，还有他的眼睛——天空被这道光硬生生撕裂，紧接着闪光不见，只留下一道黄线，还有随之而来剧烈的炸响声。忽然，一道球状的白光在他眼前闪亮，紧接着他看到白光飞速移动着，上下“横冲直撞”，几秒钟后，白光变成黄光，火球一般地迸射开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耳边响起。他被这个不寻常的白光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飞飞……飞飞呀——”忽然他听见了声音，是奶奶的吆喝声！他一转身一头扑进奶奶的怀里，奶奶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他感觉到了，那是一份安全感。

那个下午，暖阳之下。他要即将离开老家了。爸爸启动了车，到正门前停了一下。他看到奶奶颤颤巍巍的出了房，“常回来看看哦——”他应了一句，“奶奶你放心——”忽然想起，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但好像没有一次实现。每年他只能回老家两次，每次就三到五天，这根本不能做到让奶奶放心。但奶奶却真的放心了，她慢慢地回去了。这是四个月前的事了。——但这是奶奶见到他的最后一次！当时奶奶已经身体不好了，整个春节几天基本都躺在床上，少有活动。他和妈妈有一次去奶奶房间，奶奶眼里闪出泪花：“是噢——不容易哦——”如果说这只是一次常规的送别仪式，那这一次，奶奶可能只是想最后一次记住他和程的面容吧……
那是一个早晨。他为了应付体育中考，每天绕小区跑五圈，跑完后就给妈妈打电话。这一天也是，他照常给妈妈打电话，电话接通了，那头出现熟悉的声音，竟然不是妈妈而是奶奶的问候！打错了……他一度想挂断，但又不忍心，勉强和奶奶寒暄了几句，最后祝奶奶身体健康。然后赶紧上楼回到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没想到，奶奶随即和爸爸打电话，讲了这件事，妈妈很快也知道了。听妈妈说，奶奶声音里饱含着喜悦。爸爸后来回来后，给他和程放了通话录音。奶奶在电话那头说：“安呀，喔唷——他们俩竟然给我打电话了！”他真的只是匆忙应付了几句，但这仅仅45秒的通话，让奶奶高兴了好长时间。所以，这弥补了缺憾吗？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