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折射｜读书家(2)

当然，你肯定也做了事前调查。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做这份工的地方，不在地球。我记得当年，也就是2020年，这算是一个大事件吧。可能现在也是的？直到今天，我也没听说过有第二个做这份工的人。
“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很经典。我从头说起，给你省点儿力气。
那会儿我临近毕业，读的是文学学位。我离开之后没几年，地球上就再也没有这个学位了。顺便问一句，是整个人文学科都没有了吗？不好意思，已经很久没关心那边的事了。“接下来怎么办”，这个现在看起来很傻的问题，在那会儿像洪水猛兽朝我扑过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也许你知道，那一年在地球上刚好被称作转折年，很多东西紧缩了。我总觉得那一年开始，人类就朝着深渊狠狠踩油门，大有一头扎进去的架势。
当时我还很年轻，对未来充满恐惧，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谋生的浪潮。起初，我找到的工作是给中产家庭的孩子做书童，讲普通语言学教程，五十块钱一个小时。五十块钱。那家有一个男孩，来自某个附中，有点傲慢。每次走进他家，我心里就感到一阵酸楚。茶几上总是放着一把德国进口的水果刀。我记得刀柄是墨绿色的。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想象过无数次用它割开自己的喉咙。
辞掉那份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唯一的收入来源都是被试费。需要被试者的实验，学校里各式各样的都有，不管什么，我都跑去碰碰运气，成为了校内有名的被试赏金猎人。一般来说，要做的事情很轻松，一些心理游戏，写一写题什么的，给的钱也不错。临近毕业，那更变成一个肥差，很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一些需要做实验的学科，像是心理学，生物学之类的，那些学生为了完成学业真是拼命，掏钱掏得很慷慨。我感谢他们。

事情发生那天，我也按照惯例在招募栏里搜索钱多事少的实验，通常这种类型都有一定的风险和身体素质要求。那天我看到一则招募，既不要求视力1.0，也不要求性别为男，唯一的要求就是会读书。那确实是我在校园里唯一擅长干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别的才能。当然我也写东西，和几个朋友一起。但是那时候没有人不写东西......而且，在几个朋友之中，只有我尤其没有写作的才能。
【房间里在起风】
起风了。
回想起来，那与其说是试验，不如说是一场选拔。地点是主楼的顶层，23？24层吧？记不清楚了。内容是不间断地阅读，读完之后进行复述。好像一次阅读马拉松，从白天到黑夜都没有停歇。参与这场实验的还有许多人文学科的同学，大家吃喝拉撒都在那儿，把整层楼搞得恶臭熏天。你知道，会读书不是什么很高的要求，因此竞争很是激烈，读得说是目眦尽裂也不为过，因为我从此就患上了干眼症。结果你也知道了，我踩着他们熬夜倒下的身体（比喻的说法）和呕吐物排泄物（非比喻的说法），浑身颤抖，读到了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