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钉帽老头(3)

再耽误下去会不会烂到要截肢？估计他正这么想。
有些小病比大病还要顽固不化，老头大概忽然想到了“宁愿得罪一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话，他发出一声感叹：“这大病是君子，小病是小人啊。”
他哼了一声，任脚踝痛，去挂在墙上的五颜六色的塑料袋中寻找钉子。外面天晚了，卖铁钉的五金店在四个街角外，他想去买，偏偏脚上的那只眼啃啮个不停。
但无论如何他是要钉这个钉子的，他抿平的嘴和横着不动的眉毛表示了这点。这是个伟大的仪式，就像信佛的老奶奶初一十五定要烧香，信教的老少定要餐前睡前祈祷一样，不钉入这个钉子，他做什么都不会安心。
但钉入墙体的钉子是不能拿下来的。这时，小木凳受了一道灼热的目光，快要自燃了。忽然，老头蹲下身，拿起锤子对着木凳开始锤砸，锤子转过身用头上的犄角拔出钉子。
清脆动听的啷当几声，四根钉子落地，老头欣慰笑着拾起一根，迫不及待地随便找了块墙钉了进去。
“明天就去找儿子。”他安定地下这个决心，从以往的经验看，此时他呈现出的满脸的愉悦却不是为了这句话的内容，而是这句话的形式。

晚上洗澡，老头捂着脚踝上那块宛如即将霉坏的腊肉的肉，为不得不蹲着淋洗恼恨不已。大概也是这个缘故，第二天他买了管膏药和碘伏，皮终于复长了出来。
洗完澡，虽然只是痛，他却像是瘸了，两脚一高一低地来到床边，颓然一坐，全身的骨肉都为有了支撑而舒了口气，这些气集合送到肺里经由喉口吐了出来。
他又望起了墙壁，安然中有一丝彷徨。看了不知多久，他的眼神变幻一下，重新站起来。
咦，下午又忘了请假。不言而喻，他的眼神在说这句话，他望了我们这么久，我们也望了他这么久，我不知我如何出生，我却对他了如指掌。
不过，关于最初的记忆，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把我钉入墙时我的震痛，以及他那张决然无畏的脸。
作者：扶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