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流浪汉（三）(2)

刚才的男人和女人最先离开，女人一共吃了三根油条，吃饭全程都黑着脸，男人默不作声，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并不是爱看热闹，主要是我的眼神一直没法从他们桌上的豆汁挪开。男人一直都没动他的那碗豆汁，看来我的祈祷凑效了。
男人开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人突然摔下了碗，骂骂咧咧地走了。男人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男人一起身，我就赶忙跑了过去，也不知身上哪突然来的劲儿。老板还在忙着炸油条，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太在意我。
碗里不光剩着豆汁，还有半根没吃完的油条。书里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刚才我丢了一瓶水，现在不仅有豆汁喝，还有油条吃，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叫你刚才吃完，你看你现在还怎么吃！”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我下意识回头，一口口水正好唾在了我脸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我身上，虽然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我也只能愣在那里，任口水顺着凹凸不平的脸颊往下流。
“真晦气，还不赶快滚！”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把我从凳子上踢了下来。很快又传来了他笑嘻嘻的声音，“您看我再给您上一碗？”
我试着爬起来，失败了。我感觉自己的腰不由自主想拉我向后倒到地上，但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
尊严往往就是这么可笑，喜欢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我能感觉到那个女人脸上有一丝得意，刚刚两个还话里藏刀的人却在此刻达成了一致。她用傲慢的语气和男人说:“看看人家老板好心，赶快再喝一碗走人，省得待在这恶心。”

恶心那两个字拖得格外长，格外重，像春天的母猫叫春一样刺耳。我的尊严随着这两个字音调的消失而崩塌了，上半身重重倒在了地下。这一刻我反而感到一些解脱，果然地板才是我的归宿。
“死老东西你还想碰瓷儿？！”老板的音调更高了，我感觉他的脚马上就要落到我脸上。
“那碗豆汁本来就是我留给他的。”男人终于说话了，在他开口的瞬间，我的脑子愣了一下。“那多买的一根油条本来也是。”
即将踢到我脸上的脚在半空停下了，老板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周围的食客都放下了筷子，议论起来。
女人脸上得意的表情随着周围的议论声扭曲了起来，议论声中有人把她当做声讨的对象。
“再怎么着也不能打人吧！”
“和一个流浪汉还计较这么多！”
“就算恶心你家饭也不怎么干净！”
“以后再也不来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虽然不是骂我的，但我心里好像还是不怎么舒服。老板和女人已经恼羞成怒，老板那只脚还悬在我脸上。
趁着脚还没踢过来，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麻袋赶快走了。人群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安静下来，从远处听，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