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约会(7)

医生用棉棒把药水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他疼得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打针时护士把酒精涂在手背上的那种凉凉的感觉，像是有一块看不见的冰从手背上滑过。他又想起初中医务室里的那个护士姐姐，也是这样给自己的伤口涂药水的，不过要比这轻柔一些。“可别乱动哦”，他想起护士姐姐那略带嗔怪的温柔语气，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那个护士姐姐很漂亮。
莫名其妙想起这些东西，让他有点想笑，他拼命忍住，但身子还是抖了一下，棉棒重重地摁在了伤口上，他疼得吸了口凉气。
别乱动，医生头也不抬，依旧是那种冷冷的语调。
哦，他随口应道。
走出诊所，他来到站台等公交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方隐约传来了雷鸣声。真要下雨了啊，他想。车等了很久也没有来，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贷款买辆车，要不然他那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的驾照也太可怜了。
夕阳挣扎着跳动了最后一下，随后便被命运的手无情地拽进了黑暗，那一点朦胧又惨淡的红光消失殆尽，天黑了下来，夜的羽翼和云的面庞一起笼罩了大地。车终于来了，他上车，在最后一排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车里空荡荡的，车上仅有的几个人要么是在玩手机，要么就是在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嘈杂的城市发呆。他也掏出手机，但手机已经关机了。他舔舔嘴唇，几块死皮被卷入口腔，带起一阵干渴，他才发觉自己一天都没喝过水。他看看手表，6：15，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他有点兴奋。

车速逐渐慢了下来，停靠在站台旁，一大群人忽然涌进了车厢，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顿时挤的像是沙丁鱼罐头。他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人群，一点也不，或者说，是很讨厌。
车厢里充满了小孩的吵闹声，大人的谈话声，女人身上的劣质香水味，男人身上的汗臭味……这一切混成了一副充满腐臭味、古怪的光景，让他几近窒息。他拉开窗子，灌进来的却是闷热的风和城市永不停息的喧嚣，他有些头晕，又关上了窗子。兴奋感突然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疲惫和失落，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扔进了世界最偏远的角落。
疲惫感越来越强，他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可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被司机叫醒时，已经是终点站了，车厢又变成了空荡荡的样子。他急忙下了车，打算坐相反方向的车回去，却得知还要再等半个小时才会有车。终点站设在一条荒僻的小道上，甚至连路灯都没有，他只得借着站牌微弱的灯光看了看手表，已经7：08了，他不管怎样努力，也已经迟到了。
他心急如焚，想要打个车，却连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这里实在太破败了。他气急败坏地咒骂公交公司和所有出租车司机，但于事无补。他只好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可以搭的顺风车 哪怕只是能借他用一下手机也好。可所有路过的车似乎都没看见用力摆动手臂打招呼的他，全都一头扎进了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眯起眼看看手表，7：20，他已经迟了20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