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歌唱动荡的青春》第六章 极夜（一）——夜幕降临，空气在燃烧(5)

也许是从某个身体上炸下来的，只剩下了一半。剩下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剩下的半个脑壳子里装着一点脑浆和半个碎了的大脑，像碗豆腐脑，脑浆弄得到处都是，像极了草莓酱和牛奶混合物的粉红色液体。
我双手撑着，不受控制地呕吐了起来，可是怎么吐，吐出的只有胃里的酸水。
我缓缓站起身来，却发现刚刚我拉着的那个伤员只剩下半个，上半身已不知去向，身体里的内容物散落在地板上到处都是。我突然感到脚下踩着什么滑滑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好像是半边肺，我的胃一阵翻腾，却已无东西可吐。我把脚从上面移开，耳朵里的耳鸣声似乎盖过了一切，使人分不清方向。医院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此刻沾满了鲜血与碎肉，地上已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胳膊腿零零散散地到处都是……
“还有人活着吗？”我大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我转头看向轻伤员病区，却发现一面墙壁倒了，几乎将那里埋了起来。我发疯般地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向废墟跑去。

我站在废墟上，发疯般地挖着石头。指甲劈了，我不管；手指磨破了，我不管。“还有人活着吗？塔什干同志，撑住！我来救你们了，其他人也撑住啊！”我发疯般地边喊边挖。
不知挖了多久，我触到了什么软的东西。露出了一块军绿色的布，那是制式的军装。我拼命地拽住拉了出来。那是一个轻伤员，头上缠着绷带，他似乎不太清醒，指着里面语无伦次地说：“同志，快……快把护士同志拉出来！”我拼命地继续挖着，那个伤员也和我一起挖，救出了不少伤员。最后，我在他们身下发现了塔什干。塔什干因为有士兵们护在身下，没受什么伤。她浑身是灰，头发凌乱，像是从石灰堆里拉出来的。我不等她清醒过来，抱起她就跑：“同志们，我们得离开这儿！”
等到跑出医院，外面却已是一幅末日景象。周围的房屋烈焰滔天，灼热的空气舔着人薄薄的皮肤，空气似乎都燃烧起来。燃烧着的房屋里有人在惨叫，在嘶吼，那是一种使人绝望的地狱之音！路上到处是弹坑，路边是燃烧着的尸体，油脂从身体中流出，在一旁的地面上燃烧着，形成一对恶魔之翼。远处爆炸声还在继续着，火光映得天空一片黑暗，这黑暗中乌压压的一片是敌人的轰炸机和我军防空炮织出的弹幕，遮住天空遮住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