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8)
被装在木箱中,上下颠簸,不知过了多久。
回想。仍记得一些的残片:自己已不是那个能让自己爱上的人了。微潮的空气,有人群吵嚷声;昏暗但透光的木板,理应闻到很重的樟木香。《明邑曲》,突然就记起,在一处具有白色边框的黑暗之中,一只声音尖细的怪人唱过千遍。但记起了这首,也就记起来“忘记了其它所有曲子”这个事实。试着扇动一下声带吧——很快木板就受到一记重拍,警告着沉默。
左小臂与整只右臂都似还在,却与胸腔没有了连接端口,只是在那里,疏离得像别种生物。胫骨的重量还牵连着神经,但却说不出它在哪里了。脊椎如平面样,侧写为了三叶虫的化石。早已没有让风析入的气管,但因目视45度朝上,错觉着自己如匍匐首昂。
斜向上看,板隙间漏出丝光一闪一闪,到了某处时,便全暗下来。箱也不动,停住了。
听见喘息心跳声。
然后是嘈杂群声如热浪,搅着箱外油重的气流。渐昂起音调的铜管乐器让人群的吵嚷稍有平息,但那铜管乐只齐鸣了一小会儿。在一阵的安静之后,能听清有整齐排列的踏步声,像在跳踢踏舞。伴着舞步打响鼓点,各式各样的音也都跟着出来了。平常是会为此欣喜的吧——理智上说,这是优秀的音乐——但是现在,却似乎耳朵听不真切,只觉得那噪音好吵、好远啊,而且它好像在慢慢飘到更远的地方去。心灵像是一块因发热而更加模糊的羊毛毡,在这个尚未熟悉的体态下,在这个一切声音都变得浮躁的环境中,想要休息,真的想要休息而已……
“唰啦!”木箱打破,惊醒。寂。
似是久未见过的强光正照在眼上,光的上游藏着一双眼,溯光迹寻上,看到那苍老的眼里另发散着攫取的光。
没有任何提示,但却知道,唱起了《明邑曲》的第一句。紧跟着的,铜管乐器抬起高音;歌声逐渐发力。进入小段间奏后,踢踏舞步与鼓点也跟上;吐词越发活泼,恍惚间有了从前的模样。弹敲的琴声,木管乐器,低音的弦乐,小女生在合唱,清脆的打击乐,扬长的弦音,粗朴的合成音,归到了去到了自己的音轨;然后是大合唱,所有人齐唱的和声。看着那双苍老的眼,仅他没有作声。45度向上的眼中冒出愤怒的火光——不想输给这声音,哪怕是废掉喉咙,要让自己的长啸像是独唱一样。反复的反复的上行音阶,起——极。只希望心力散尽而魂灵开裂的一瞬,能与最最高音发生共鸣。
震聋他!
半片霜夜上,冷月凝空,不知名的食腐鸟尖鸣。有风推着少许的落叶,此外便是沉寂。
颂。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圣颂”已经结束了,自己也不用唱那首《明邑曲》了,感到了难以言表的轻快,她一直睡到深夜。醒来时空中有月,就和她在艺场外见到的同一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