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大雨漫灌》(3)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地下五十三层的氧气值与气压值太严峻了，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承担不起这种压力，明白？”
我愣在原地，似乎点着头。边城好不容易生长出的绿色在我脑海中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黄沙与渐渐风化的白骨。我扑通一声瘫软在地，身体所有的力气尽数死去，我凝视着三米远的那台量子降雨机，无论如何也抛弃不开“终结”这个词语。
“还有其他办法吗？”见师父摇头，我又急切地说：“我们可以去找别的工作人员啊！”
“不，没有时间了。只剩下十五分钟……”师父猛然看向我，浑圆的眼睛很有魄力，“只能你 去了。”
只能我去了。真的只是我吗？
电梯下降到负三十八层时，猛地震了一下，似乎是哪里的零件刮擦到了。我回过神，确定防护服没有受损，承受气压的强度仍游刃有余。电子屏幕上放映的是边城最终建成的模样，我点开屏幕，用食指移到自己的住所，那张耀眼得令我生畏的横幅直戳进我的心，上面整整齐齐写道：绿色边城，国家守护；成就边城，舍弃忘我。真的要“舍弃忘我”吗？我或许接受了这座城市，但它真的接受了我吗？
随后我又移到市中心，想再看一次那台最大的量子降雨机。它看上去很是悲伤，却依旧工作着。这时，电梯已经下降到了负四十九层。我察看时间，已过去六分钟。这时，我想起师父那张削瘦的脸，顿时眼底发酸。

突然，寂静的时空中，不知从哪里传来重重地一声撞击，显示屏上的数字像被拖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沉默地停止在“52”。怎么回事？我冷汗直冒，旋即狂按几十次按钮，电梯仍毫无动静。电子屏幕上的影像也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一片漆黑。
我咽了咽口水，回想师父嘱咐过的话，随后我翻开手套上的盖盘，寻着红钮便直直按下，电梯门混合着细微的电流声缓缓打开。我侧着身子迅速出去，室内的气压值其实并不太高，天花板上闪着几处微光，门一合上，微光便变得明亮。这个房间四处都是等大的铁门，我经过时，隐隐约约听见其中几扇门背后传来人的说话声，有时很急，有时很缓。一股凉意扑来，我不禁微微颤抖。好歹走到了通往地下五十三层的楼梯口，我再次注意时间，只剩下七分钟三十四秒了。我紧张地跑上楼梯，呼吸越来越急促，四周泛着银光的墙壁似乎在不断往中心收缩，氧气浓度也在直线下降。一股不可承受的沉重感压在心里，它仿佛闪耀着什么类似于光辉使命的东西，却总是在无限扩张，好像恨不得一口吞噬掉我的全部身心。我害怕极了，眼泪簌簌直往下掉。怎么会这么寂静！我还活着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仿佛走了一万年，那扇传说中的门一点一点出现了。我没时间抹泪，只立刻输入密码，按键的金属感是如此厚重，似乎每一次都按在心上。金属门悄然开了，向右划去，渐渐消失不见。如师父所言，门的背后依旧安置着一扇铁门，而且是两层厚的。我勉强着气力走过去，又输入一串更为复杂的密码。就在这时，铁门上浮现出乔伊斯的画像。乔伊斯那张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直直对着我，如宇宙般宏大的双眼似乎在说：“喂，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哦！”我又哭了，一边握住高温的门把，一边死死凝望乔伊斯热情洋溢的笑脸。我动不了了，时间还有五分钟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