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雪]小桃源（64-66）(10)

哥舒天身体上的残疾是同姓通婚的证明，为了掩饰这一缺陷，他会顶着高高的帽子，穿剪裁匀称的宽大衣服，现身时不是落在屋顶，就是站在层层阶梯之上，不允许任何人俯视自己。后来他学会了给自己找一个气派的替身，一开始是戴面具的傀儡，后来就成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哥舒朗，为此他还专门控制住哥舒朗的亲妹妹哥舒冰作为要挟，但这同样也令哥舒朗下定决心要真正取代他。如此经年累月下来，哥舒天甚至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壮士，因沈飞云一眼识破哥舒朗的伪装而感动不已。可沈飞云既然知晓真正的天宗宗主哥舒天是个侏儒，又怎会区分不了身材如此迥异的两人呢？靠视觉落差伪装出的高大，与货真价实的高大，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六十六折 父子
“沈盟主所知道的有关您的事，她全都告诉我了。”连城璧道，“但这应当是我第一次见您，对我来说您依旧是个没什么真实感的陌生人，恕我无法让您歆享天伦之乐。”
哥舒天负手而立，悠悠道：“你是怪我把你迷晕了半个多月，没教你再看一眼玩偶山庄？”
连城璧道：“不敢。”
衣袍之下，连城璧方才与哥舒天对过一掌的左臂正在不由自主地痉挛。经脉复位，《逐鹿心法》所带来的“钢筋铁骨”的效果自然随之消失，论及一对肉掌上的功夫，他和浸淫此道多年的哥舒天实在没得比；更糟糕的是，他的内力也只剩下不到一半，另外一半都在打磨经脉的过程中耗光了，可能还有一小部分传功给了傅红雪——出门前他仔细看过，傅红雪只是精力消耗太多累倒了，脸色却还不错，甚至比平日里更加红润了一些，可见气血很足。这样一来他倒不必怎么担心傅红雪，只需顾着自己就行，但愿哥舒天尚未打消让他继承家业的念头，别太为难他。

“唉，我也是没办法。”哥舒天似乎并没有发觉连城璧的异样，兀自说得兴起，“哪有父亲不想见儿子呢？但比起亲人团聚，我还是更心疼你，据我所知十年前——啊，时间过得真是快——十年前你在玩偶山庄的经历可算不上开心，若再看一遍熟悉的景色，触景生情，岂不是又要被情蛊发作时的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
连城璧道：“可您也想出了压制情蛊的办法。”
哥舒天道：“不错，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误打误撞给你下了‘梦蛊’，成效惊人，我便顺水推舟把‘晦蛊’也给加上了。若晦蛊能压过情蛊，则梦蛊随之沉寂，你就可以醒来；若晦蛊不敌情蛊，则梦蛊与情蛊一同壮大，你就会长眠不醒。哥舒朗那厮穷尽毕生心血得来的情蛊，果然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饶是我也只能想出这番压制之法，却不能彻底拔除。”
连城璧道：“情蛊厉害，也要看用的人是谁。我的经脉已经打通了，情蛊于我便不再有任何助益，反倒成了十分棘手的麻烦。”
“唔，确实，哥舒朗的悟性到底是差了一些，想要内力只在表层流动，便将深层经脉封死；想要保持心平气和，便用蛊虫压制七情六欲。可习武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一味使用粗暴偏激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只会令自己的武学之道越走越窄，落了下乘。所谓‘大巧若拙’，也是在领略了极致的繁复精巧过后，才能悟出的道理，却不能一开始就奔着简洁古拙而来。习武之人绝无捷径可走，这点你要牢牢记住。”哥舒天摆足了长辈的派头，忽而神色一变，嘿然笑道，“不过梦蛊与晦蛊还得留着，我不会帮你解，既然你我父子形同陌路，那总要攥着几个把柄，我才能安安心心认下你这个儿子。不过你那小情人倒未必解不开，端看我哥舒天与他斑衣教，哪个的蛊毒造诣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