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云上的红尘(3)

他戴上斗笠避免发丝被露水打湿，于是便有泪从帽檐上滴落。
街边的门窗渐次吱吱悠地打开，窗子逐渐被人撑起，一条条扁担两头晃晃荡荡，他眼见街上人多了起来。
吵闹声换了模样，老鸹和犬都安静下来，人声取而代之。
夜气也退了下去，各色味道弥漫开来，早点铺子厚厚重重地柴火味道扑出路子肆虐在街上，冲到鱼摊子上，硬生生把活鱼熏成熏鱼，然后鱼腥子气又从柴火气中杀出来，糖人暖融融的焦色的糖味铺张开来，周围的气都稠稠的粘着着，却也沾着一点黑灰，然后又蹭到挤着过去的人肩上，于是整条街从头到尾都是柴火味道，然后味道的大军在柴烟的带领下，耀武扬威地肆虐着，从长街这头杀到那头，然后杀到药铺子前，一下子偃旗息鼓，药铺子门前自有城池，牢牢地镇守着这药铺子，什么烟火气都难泄进去，再怎样成天烟熏火燎的汉子进去也客客气气清润下来。
各路人间气息战况已定后，脂粉铺子才吱呀吱呀懒懒散散地撑起窗子，像是晚起的妇人悠悠闲闲地更衣梳洗，不慌不忙地，等到这最后一味儿人间脂粉加进来，这长街的人间，才算是齐整了。

于是人流的方向彻底乱了，这股分出来去这儿，那股绕过去去那儿，他被围堵在人流中间，不知道该顺着那股去。
然后人群忽然分开一道，七八个女子，施着眉黛，点了朱唇，还有两个挽着手，怡怡然地走过来，自然分开人群，经过他身前，见人流终于松了，他庆幸得以从人群中脱身，却又直直地闯入那女子们的行列之间，似乎女子们一时兴起，存心要逗趣这少年，非要刻意地阻在他身前，顿时一阵暖熏熏的气息绕着他，他不得不停在原地，可是女子们却似乎存心不放过他， 非要向他挤过来，一下子那暖熏熏的带着脂粉味的气息扑过来，他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呆立在七八女子中间。
他不敢动作，完全变成了路上的石桩子，只那一双眼，从鞋尖扫到鼻尖，连眼也不敢乱看，定定的盯住自己的鼻尖，连呼吸的不自觉的压低。
一片片沾染了最浓红尘的裙摆从他眼底飘过去，一片、两片，下山后他见过了许多世人，可不知为何，独独见着这几个女子，仿佛整个红尘在眼前翻滚，浓浓稠稠的色彩鲜活又一片黑暗的，正是这眼前微风中微微拂动着过去的几片裙摆。
眼前终于不再翻滚色彩，他暗暗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