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篇科幻（二）音乐家(2)

鼠标按下的一瞬间，显示屏上的波形曲线突然开始变化，而解码文件则开始自动导入那些数据。紧接着，一句纯正的美式英语展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好，虫子们。”
在人类与外星文明的第一次交流中，人类就这样被蔑视得体无完肤。但整个实验室却处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驳斥。
波形图线继续变化。
“鄙人听闻地球在研究方面取得了史无前例的进展，且主要表现在无礼的词汇发明上。恰逢今日无事，便想献丑小奏一曲，兹以祝贺。”
这段文字停留在了显示屏上。没人为这句生硬的俏皮话发笑，因为在快速比对、估计地球文明与对方的科技水平差距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横在两者之间的巨大鸿沟。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人意识到所谓“进展”并非出自某位无聊的语言学家之手，而是源于一群自以为是的科学家——他们自己。
但他们并未被施舍继续思考这句话的机会。在所有人静默的这短暂一秒中，“音乐家”已成功取得了地球上所有可用发声设备的控制权——其中不乏音质卓越者，如火山、地壳板块等，亦有劣质音响，收藏款复古留声机这类残次品。几十亿道声轨同时发声，让此时发声者的声音在所有人耳中都完美得近乎失真，叫最冷静的勇士听了也要留下泪来——
“请关闭闪光灯，演出开始了。”
……
这真可以称得上是最完美的演出了——没有力量能强大到干涉演出的进行。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所惊骇的同时，人类欣赏到了一种能够颠覆他们在书上学到的那点儿可怜认知之外的东西:百年沉寂的死火山相继喷发，组成了基础鼓点；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海浪在高空卷起，又精准地拍打在沙滩上，填充着节奏的空缺；而高楼两侧呼啸而过的狂风，则以不同风速撕裂空气的声音高昂地夺取了主旋律的掌控权。那是一种极富神秘感的类似颂歌的旋律。随着乐曲进入高潮，更多的声音加入进了合唱——玻璃碎裂声、人类尖叫声、混凝土建筑倒塌声被作为混响使用，而树叶在飘零前不断挣扎的沙沙声，洪水与海啸袭击城市前得意的隆隆声则构成了大部分伴奏。终于，乐曲进入尾声，一个小女孩轻声吟唱的声音通过她家里老式收音机的电缆传入人们的耳中。即使她对她刚刚听到的旋律那么不熟悉，即使她刚刚目睹了听到音乐的母亲发疯般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却唱得比任何流行乐团的主唱都要认真。

因这突发的毁灭性灾害而苦不堪言的人们，甚至那些将死之人和破败躯体，都安静下来聆听这带着童稚的旋律。他们的恐惧在歌声中缓缓消散，直到彻底被抹去……
这几秒，世界安静得可怕。
正当所有人以为“演出”终于结束时，一颗导弹落下。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那节奏像极了肖邦某首令人耳熟能详的协奏曲。
第四颗，第五颗，……
直到地球上再无人迹。
几十亿光年外，M78星云一颗不起眼的行星上，一位尊贵的“音乐家”正与一位低贱的人类女孩轻声合唱。